魏洀留意到奥利弗一直没有进来,于是折返回了舱门边,注视着海底废墟的目光同样怅然,他知道奥利弗在想什么。
昏暗混浊的海底充斥着血气和死意,他一直认为海洋不应该是这样的,可难以操控的变数,令人无法预见未来的模样,他们要做的就是加紧脚步赶在一切失控前掌握决定权。
马提亚,实验中心。
白炽灯将实验室照得更是冰冷,即使温控系统全天运行,也叫人心生寒意。
一份旧档案盒被打开摊在桌面,身着白大褂的加百利正埋头认真翻看着泛黄的文件,散落在桌角的照片里是张关杰从未见过的面孔。
加百利合上了记满数据的报告,取下鼻梁上的镜框,才抬眼睨着跪在桌前的人,“你说他主动约你见面?”
年岁在他两鬓留下花白痕迹,深邃的眉眼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他揉着高挺的鼻梁上两道镜框的压痕,单手解开了衣扣,姿态轻松地靠在椅背上。
关杰立马收回窥探的目光,低头回答:“是的教授,他已经知道了我是您的人。”
“哦?”加百利语气带笑,听得出他并不对此感到意外,“然后呢,他没找你算账?”
他上下大量着关杰,心里对两人的身手有数,看关杰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呵了声说:“看来是没有。”
关杰听懂了眼前人的嘲讽,黯然神伤地将头埋得更低,闷声说:“是的教授,他不仅没有伤害我,还提出……想和我合作。”
他已经很久没出任务了,所以没穿制服过来,身上的衣服很是朴素,佝着腰背的他几乎要融入实验室的单调颜色中。
加百利一听来了兴趣,靠着椅背的上半身直起往前倾了些,追问:“他找和你合作?他要你做什么?”
他咬重了“你”字,毫不掩饰对关杰的轻蔑。
难道是他表现出的诚意还不够吗,要是粟续有需求大可以直接来找他,关杰这么个只会听命办差的废物能做什么?
关杰双眼烫得发红,紧攥着的手将掌心扣出来深印子,可给出的态度仍旧虔诚,“回教授,他说过去的事他可以不再追究,但要我替他办成一件事。”
他畏畏缩缩地上抬视线看向加百利,如实转述了粟续的话:“他说自己表面和巴顿不对付,其实早就关注到巴顿参加的改造计划,还偷留了他的水杯,想跟他和解,让他能多少在您面前稍微介绍介绍,让他也有机会参加改造,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关杰边说边观察着加百利的反应,卑微的语气令他的心虚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反常。
“但是这会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现在怕死得很,担心参加改造计划后会步入巴顿后尘,希望我趁您不注意的时候,偷一份补充剂给他,他想先试试看再决定要不要给您答复。”
粟续要他就这么一字不落地照着说,其他什么都不用干,这样的轻松反倒让他心里发毛。
教授会发现他说谎了吗,会对他失望和生气吗?如果真的对他发脾气也很好,至少说明教授对他是有期许的。
被教授热烈关注着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总有一天他会感受到的,只要粟续愿意帮他,就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粟续私藏水杯的事加百利是知晓的,那时他想到粟续有偷拿尤妮花园样本的前科,当下带走巴顿水杯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曾派人潜入粟续的宿舍翻找过,却没有任何收获。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找到了答案,但加百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于是他审视着关杰,企图从眼前这个胆小的懦夫身上再挖出点秘辛,“可你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我,不担心他知道了以后杀了你?”
身形单薄的关杰跪在地上,如敬拜神明般虔诚地叩倒在加百利脚边,“教授,从您救下的那天起,我就发誓将永远忠诚于您,永远追随着您,千难万阻,绝不背叛!”
出于私心,他是对教授有所隐瞒,但他的忠心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加百利冷笑了声,知道关杰不敢忤逆自己,但粟续的目的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可他猜不透粟续的想法,但考虑到按照原计划,同意改造的实验体就是要喝那些补充剂的,拿给粟续先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其实粟续的这些顾虑和想法可以直接和他说的,他不会不同意。
加百利起身走向实验室角落的冰柜,开门从中拿出一瓶粉剂递给关杰,在他即将接过时,突然又抽了回来,犹疑地忖量着他,补了句:“完完整整地交到他手里,盯着他喝下去。”
关杰伸向半空的手僵住,读懂了教授眼中的质疑,心口像是被挖开了一般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