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
“长什么样子?外貌特征呢?或者你带我去见她一面?”
我实在困惑又好奇,顾还却苦恼地摇摇头:
“这是邪门的地方之一,我明明跟她相处了几天,可她的脸我就是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我、我形容不出来,就是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大脑在规避让我想起她的长相,嘶,全哥你能理解吗?”
虽然顾还急得比手画脚,描述得想当抽象,恰巧我还真能领会他的意思,我们全家从平合搬到忠安市区后就生了场大病,把在平合认识的人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包括莫家姐弟。但去年回到平合办公后,经过熟悉的地点看到熟悉的场景,那些遗落的记忆又会被突然激活,我只记得是和什么人在这里一起玩过,但对方的长相却模糊难辨。
莫家姐弟的说法是,我被林老爷下了咒才生了重病,因疾病造成病理性失忆。
“我懂,然后?”
“其实一开始我挺抗拒的,我不是嫌弃你,是我实在没脸见你,我要是死了还痛快,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管了,偏偏老天都和我作对,不让我死,不死就得继续,强迫症。”
我深有体会,我和顾还都不得不背负着自我赋予的使命继续咬牙往前走下去,没有回头路也停不下来了,这是我唯一能触及顾还真实的冰山一隅。不对,说着说着似乎遗漏了什么:
“那位老太太人呢?”
顾还凑近我,放低音量神神叨叨地说:
“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来找你是一码事,还她恩情又是一码事,她住的地方那么寒酸,我想给她找个舒适点的地方住,过了几天又回去找她,她不见了,那个房子里的家具都缺胳膊断腿,满地都是碎瓦片和烂砖块,肯定是很多年没人住过的地方。”
这么一描述是有些古怪:
“会不会是她的力气有限,只能把你拖到那个破房子里?”
“然后我在屋子里翻了半天,发现地上的食品包装袋是新拆的,就是老太太带给我的事物。”
“对啊你看人家也没饿着你呀。”
“我在包装袋上摸到了香灰。”
“……贡品?”
“对,她带给我的事物是贡品,”顾还回忆起仍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噤,“是不是邪门?所以我觉得那老太太不是人,你懂我意思吧?既然答应了她,估计是一桩交易,我自然得说到做到,加上还有些别的事,我就来找你了。”
“所以你最终还是来找我了。”
顾还的话我听一半信一半,不过真假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向来只在意结果不在乎过程。顾还哀哀地叹了口气: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逃避一辈子的,它就像掉进鞋子里的一粒砂石,哪怕很小但也时时刻刻都硌着你。”
“说明你的良心还没被狗啃干净。”
即便是顾成峰也相信有因果报应,顾还比起顾成峰还差得远,顾还有他的苦衷,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妈的,最没良心的是雍城的那一帮饭桶废物……”
顾还正要继续骂,外头传来“咚咚”敲门声伴随护士的询问:
“家属在里面吗?请开门,要给患者换药和量血压了。”
顾还只得刹住话把剩下的脏话硬咽回去,去给护士开门,这护士有些年纪了,纹着两条青黑色的粗眉毛,看着挺凶实际也确实很凶,见我身上的导线全都扯掉丢在地上,手背上的输液管也歪了,手脚麻利地将那些导线贴片重新贴在我的身体上的同时凶神恶煞地教训我:
“你这个小年轻怎么回事的?受这么重的伤了还瞎跑的嘞?状态都还没恢复稳定,你是警察吧?警察同志,能不能稍微配合我们医护人员的工作?还有你,你也是!”
护士数落完我转头去数落顾还:
“你作为他家属也该看着点他啊,就任由他这么瞎跑吗?万一又摔着磕着怎么办?!”
我和顾还被骂得大气不敢出,心虚的目光乱瞟,余光不经意瞥见病房门的观察窗外出现一张熟悉的脸——苏俊丞,他与我确认眼神后,取代了他的脸的是一束明媚的向日葵,随后是一篮子色彩搭配显眼的水果,最后又切换回苏俊丞人畜无害的笑脸。
第42章
我等待护士给我插导线量血压换药,她说我身上皮外伤都是小事,最严重的伤是中度脑震荡,问我的身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想了想,除了刚醒来见到顾成峰害得我当场呕吐的那一阵,还真没比这个更严重的不良反应了。
护士告诉我这是中度脑震荡的典型症状,不过看我现在能够正常对话也没有失忆,初步断定我恢复良好,不过保险起见还必须再留院观察至少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