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白天看,这片地带的荒凉程度丝毫不减。我蹲在荒废的田埂边薅着杂草,忽然涌出深深的困惑:为什么我的同事到现在还没找到我?我在隆云民宿的包间被绑架,走廊上肯定会有监控,而且在隆云民宿短时间内接连发生两起性质特殊的失踪案,必有重大嫌疑,调查一下周围的行车监控也不难锁定嫌疑犯,除非他们是从下水道把我运走的。
毕竟我是干这行的,都过这么久了还没找到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侦察难度大,线索有限,案情复杂;另一种就是有人不想查,我只能由衷祈祷不要是第二种,那位大领导可千万要给施压啊。
而且破案时限说是两星期,可我估计从我遭遇绑架到现在都快过一个星期了,妈呀,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
太阳出来了,像颗探照灯明晃晃悬在头顶,我被晒得头晕目眩,心却如坠冰窟,灰溜溜地回房间里休息,至少还有台破空调吹吹。
我刚回房间没多久,外面忽然炸开锅了,格外热闹,听声音就在院子里开大会,黑幢幢的人影层层叠叠压在窗外,我起身去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灼人的热浪,果然门外乌泱泱的站满人,我还在看到了吴曦,她也在看我,眼神淡淡的。
随后一个穿时下流行新中式白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犹如摩西分海从人群中走出来,他长得还挺斯文儒雅,灰发间夹着几缕白丝,粗看还以为是挑染。
不用介绍,我一眼就认出他是曾大师,人称地龙王,那个拥有nalatu娃娃的网红和曾大师合过影,因此我有留意他的长相。
“他们都叫我曾大师,或者地龙王,随便你怎么称呼我都行。”
曾大师手上缠着一串漆黑的佛珠,捻在手里拨动着,笑得很有亲和力,另一手提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桶。我殷勤地将他手中木桶接过,嗬,好沉!
“曾大师您好,我是小林。”
这对我而言其实是好事,既然曾大师白天来了,晚上应该就不会再来了。
曾大师遣散围观的人群,随我走进房间里,桶里不知道装的什么玩意,这么重。
曾大师让我把桶放下,从里面掏出一条红布,和我面对面落座,用红布蒙住眼睛,双手摊开放在桌面掌心朝上,让我把双手分别放到他的双手上。
和一个大男人这么手贴手怪别扭的,但我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这就是所谓的“人体测谎仪”,通过与我的对话,通过我掌心出汗或颤抖来判断我是否撒谎。
不过今天曾大师遇到我算是栽了,我这人汗腺不发达并且心理素质较高,用这种土法子休想骗我入套。
接着曾大师问了我的名字和生日,我全是现场瞎几把编的:我叫林又,今年周岁二十二,一月十七生的。
曾大师遮着眼,但他的嘴角始终上扬着,他越笑越让我心里发毛,他似乎不是要问我问题,而是在算什么东西。
听说有真本事的大师稍微一算便知真假,如果他算出我是个警察怎么办?
“可不得了,可不得了,”曾大师煞有其事道,“你确实和踏海郎大人前缘未了啊。”
“……哇,真的假的?”我佯装惊讶,这逼是不是故意恶心我?
曾大师继续娓娓道来:
“孽缘啊,前世他负了你,你怀着他的孩子一尸两命,所以这一世,他要还你两条命。”
“哈哈,不可能吧,我不是本地人,来这里之前根本不认识踏海郎大人啊。”
曾大师笑意更深了,满是运筹帷幄的淡然:
“你不认识踏海郎,但你认识莫寥啊。”
我不确定曾大师是不是在诈我,可确实莫寥在忠安用禁术救过我一次,难道我命中还有一个死劫要莫寥来帮我化解?不行,为什么要顺着他的暗示想?差点就被牵着鼻子走了,好险好险。
“莫寥是谁?”
曾大师摘下蒙眼的红布,自顾自地说:
“你们的前尘旧事,不是两三辈子能还得清的,前世累就的业,这一世没能还完,反倒还造了新的业,就纠缠到下一世继续还,如此往复,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我最讨厌算命的(包括莫寥)就是这点,老说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屁话,听也听不懂,听不懂等于没说。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曾大师把他手中的红布递到我手上,“你也想看吧?”
呃不,我不想,我对前世是莫寥负了我还是我负了莫寥半点兴趣也无,再说就这么一条平平无奇的红布,能看得到什么?曾大师也看出我的迟疑和不信任,便换了个说辞:
“你,有个去世多年的亲人,你很想见他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