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活下去,燕姐唯有找一个人去推卸责任,去怪罪,去恨,用这种极端阴暗的负面情感支撑自己不被痛苦击垮,
“这张相片,还是他帮我和阿弟拍的……他当时还帮我们拍了很多照片,我还以为弄丢了,前两年收拾的时候翻出来底片,就去洗了张出来,想阿弟了就拿出来看看。”
灵光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燕姐既然还留着底片,是否也还保留着当年她阿弟拍摄的证据?
第30章
不过此刻燕姐正沉浸在回忆阿弟的极度悲伤时刻,询问底片之事有些不合时宜,而且我相信燕姐跟我说这些,肯定不是心血来潮有感而发,或多或少也有些警告成分在内:若是我不识好歹非要从镇港村逃跑被抓到,下场就是被水泥封桶丢半礁湾里陪她阿弟和记者了。
说回这个记者,之前我查莫寥母亲苏沁芳的信息就注意到莫寥父亲孟志清是记者,本来我是想过拜托人事局的熟人帮忙调档查看莫寥父母的生平履历,后面又觉得是莫寥的家事,显得我是个窥私癖的变态而作罢。
早知道就应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多年工作中历练出的直觉告诉我,这名记者说不定就是孟志清,否则当时苏沁芳千里迢迢从北到来这么个偏僻的渔村又是为了什么?
“燕姐,那记者你还记得叫什么不?”
“不知道,也没人在乎,那时我们都想的是赶紧把他从村子里赶出去,”燕姐突然止住哭泣,用哭哑了的声音对我幽幽地说,“他的样子我倒是还记得,白白净净挺好看的,而且我现在想想,踏海郎大人跟他长得很像。”
我的心跳被绊了一跤,装作不以为意:
“因为他们脸都好看吧。”
“不,就是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其他人也这么觉得,哎不行,不能在背后议论踏海郎大人。”
燕姐恐慌地双手合十举高到头顶拜了拜:
“踏海郎大人在上,还请莫怪莫怪。”
……不是,原来当地人是真相信莫寥是踏海郎转世把他当神明供着啊?
但从燕姐的描述里,极有可能二十年前那名打入镇港村内部被沉海的记者,就是莫寥的父亲孟志清。他在镇港村离奇失踪,身为妻子的苏沁芳自然会来镇港村寻人,那么她车祸身亡也大概率并非偶然的交通事故。
若是将这些零碎的信息全部串联起来,莫家姐弟的遗产继承和镇港村的犯罪活动或许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错综关系。
“没事就早点休息吧,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唉,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
燕姐情绪稳定下来后,自知失态,端起碗便要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我差点忘了正经事,明天晚上曾大师会来看选好的新娘,你就屋子里待着别再瞎跑了,啊。”
等燕姐离开,我在房间里无声尖叫咆哮:为什么偏偏是明晚?是老天在跟我作对还是这个狗屁曾大师在跟我作对?究竟是跑还是不跑?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等明天一早再想办法联系上其他人。
这只小猪佩奇表出乎我意料的好用,竟然还有闹钟功能,我设了个五点的闹钟,争取比初升的太阳还早起。
睡意昏沉之间,我被一阵猎奇的猪哼声吵醒——手表的闹铃的音质实在出奇的低劣,像小时候那个会唱生日快乐歌的莲花蜡烛。我怕这手表的电池不堪重负就此殉职,赶紧把闹钟给关了。
隔着窗户,外面灰蒙蒙的,估计天还没亮。
我起这么早,就是为了趁送早餐的人还没来,再去周围转转,探探路。
谁知刚打开门,冒出个皮肤皱得和陈皮似的老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方言,见我动也不动,就把手中的餐盘塞进我手里。这老头老态龙钟,走一步颤三颤还得给我送餐,镇港村要不要这么丧尽天良虐待老人?
昨天我在踏海郎庙里就注意到这个情况:镇港村村民普遍年龄偏大,燕姐那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镇港村都算是年轻的了,再往下就是小孩子,感觉年纪最大不超过初中,几乎没几个青壮年劳动力。
也不知道是因为只有老人才能起这么早送餐,还是村民笃定我没贼胆不会一拳撂翻这老头跑路。
老头不会讲普通话,但听他咕咕哝哝像是嘴里塞满棉花,应该是想跟我说什么,我摊开手摇摇头,指了指耳朵,示意我听不懂,他只好拄着拐杖挪着龟速的步子走了。
早餐是普通的稀粥配咸鸭蛋,说个粗鄙但客观的事实,这一碗下去我撒泡尿就饿了,说明他们还是按绑架的标准对待我,我这几天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生怕我有力气逃跑。
抱怨归抱怨,饭还是要吃的,我两口喝完早饭,迅速出门在周围溜达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