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打死我都不信莫寥会是什么踏海郎,也不信他要绑架这么多女孩是要回来当老婆的。
忽然莫寥动举起手臂指向我,这么一看他这袭神袍还挺拉风,伸直手臂的时候那些彩带像门帘垂坠下来,那些彩带的图案齐整地排列成一条人头鱼身龙尾的怪异生物。
不得不说莫寥扮起神明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他的气质就很符合,冷眼冷面冷心,确实如高高端坐于神龛上,无悲无喜地垂眸注视在苦难中挣扎苟活的凡尘众生。
莫寥指完我后将手臂放下,左右边闪出两个人动作利落地将我拖拽到香案下的蒲团前,按住我的肩膀重重下压,摆明是要我跪。
我的眼神同我心情一样复杂,但还是跪下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名年迈的老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过来,手中拿着三炷红色的细香,用案台上的蜡烛点燃,转身塞到我手里,我看她年事已高还要主持这种事,也是很有事业心,便配合她接过线香,她对我咕哝了句方言,我呆滞地问她:
“你说什么?”
“她让你拜踏海郎。”
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仿佛老太的背后灵,从她身后娉娉婷婷地走到我面前,她的普通话是我目前为止除了苏俊丞以外在当地听过最好的,几乎听不出有口音,很难得。
我举起香对着莫寥敷衍地拜了三拜,视线苍蝇似的直直地叮在女子脸上,总觉得这张面孔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可我如果真的见过不会没印象,这似曾相识的微妙熟悉感……女子无视我冒犯的眼光:
“给踏海郎上香。”
我起身把香插进香炉里,自觉地回来跪好,眼珠上翻观察着高高在上的莫寥,突然好奇一件事:都说活人不能接受香火供奉,莫寥玩这么大,会不会折寿?
接着莫寥又抬起手,幅度很小,从他的袖子里面掉出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年轻女子来到莫寥脚下,捡起一条白线,就和平时缝衣服的线一般粗细,她走到我面前命令道:
“伸手。”
我以一副“给我钱”的姿态把右手伸到女子面前,她将线系到我的小指根,让我拉紧,还挺有仪式感。莫寥拉下头顶的面具——莫寥脸小,面具又很大,几乎有莫寥脸的两倍大,导致戴在莫寥脸上有种极其不协调的滑稽感。
看得出那副木质面具历史悠久,花纹已斑驳褪色得几乎辨认不出原本色彩,以夸张的五官造型塑造出一副狰狞凶恶之相,眉毛扭曲,六只眼球暴突,鼻翼偾张,鼻下挂着两搓灰黄长须,咧嘴吐露出上下两对粗硕的獠牙,面颊两侧刻着鱼鳞状的暗纹,也算是和海洋元素沾边。
莫寥戴上面具后,嘴里念念有词,细线绷得越来越直越来越紧,这小子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条白线慢慢地变红,从莫寥那端一直染色到我的尾指,直至白线彻底变成红线。
众人发出惊呼,女子面不改色地对我说:
“恭喜你,你被踏海郎选中了。”
我懵了:
“啊?”
“你前世是踏海郎的新娘,这一世你依旧是他的新娘。”
“我次——”
我硬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又生咽了回去,哪有踏海郎啊,全是莫寥耍的鬼把戏!白线变红线肯定也是利用什么化学反应,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都不会被这种东西骗到。
不过我没拆穿莫寥,他肯定知道这个村子的核心秘密,接下来必须找机会向他问清楚。
我被选中成为踏海郎新娘后,莫寥摘下面具重新放在头顶,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我又被带走了。
这次这些人对我的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之前被又拉又拽的,这次他们看我腿脚不便,还贴心地为我提供了一根笔直的木棍当拐杖,妈的,侮辱谁呢!我正想拒绝,但这根木棍实在笔直得完美,用起来绝对趁手,退一万步讲危急时刻还能作为武器来使用,于是我收下了,装模作样地拄拐:
“谢谢啊,你们太贴心了。”
之前我的座位都是后备箱,这次难得有坐车后座的资格。跟我一起坐车后座的是个声音洪亮、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只看长相的话还挺面善,她叫阿燕,我喊她燕姐,燕姐用三亥级普通话对我说:
“小娃你真有福气嘞!嫁给踏海郎,一起当神去咯。”
“……谢谢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东张西望,观察周围环境,路还是原始的土路,两旁是传统的灰色砖瓦民房,说好听叫历史底蕴悠久,说白了就是落后,要不是我坐在车里,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乡村。
不远处就能看到大海,傍晚时分,太阳还没落山,照得海面金灿灿的像是满满一池金币在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