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息你能保真?”
我的职业生涯中也遇到过血亲杀戮的极端案件,印象中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苏沁明属于已经脱离正常人范畴、或者说已经脱离人类范畴的类人生物了,凶杀案挺常见,杀亲骨肉的凶手也不是没有,但杀了那么多至亲骨肉的属实是太人性泯灭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万分感叹地问顾还,“你小子上哪儿搞来这么劲爆的信息?”
顾还绞了绞手指,面露难色:
“呃,是通过一些说了你会把我送监狱的途径。”
我当然也没那么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我属于只求结果不在乎过程的类型,认可地拍拍顾还海岸线般宽阔平整的肩膀,这小子烦人归烦人,不可否认他认真做起事来还是很靠谱的:
“回头请你吃饭。”
“我不要你请吃饭,你能原谅我吗?”
顾还突然说得这么诚恳,诚恳得可怜,搞得我的良心像被砂纸狠狠摩擦了几下。我对顾还从来谈不上恨,爱与恨都是需要用尽全力去倾注的情感,哪来那么多的精力一天天去爱啊恨啊的?
“你救了我,所以你也不欠我什么了。”
“一码归一码,你也救过我。”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就算真的有我也不记得了,我们必须全身心无条件地信任搭档,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甚至要形成条件反射,这样才能在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做出迅速判断,而且因为活下来了,也不会去认真思考就近上一次任务有多危险存活概率有多大。
“你忘记了?”顾还略略惊讶,“你跟我一起跳下二平河,身上还有伤,你的生还概率还没我大。”
好吧,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当年赤脚观音神神叨叨地说只有我能救顾还,搞得我真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结果差点淹死不说还落下左腿残疾。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自己的搭档了,”我对顾还也曾掏心掏肺地信任过,“所以我无论如何还是不想你死。”
顾还的面部肌肉不住地抽动,鲜少见他有这副不知作何以对的表情,我一拳抡在他胸口开玩笑道:
“下辈子投胎要是还当人,我给你当爹你当我儿子。”
顾还不服气:
“莫寥是你爹,那他不就成我爷爷了?我不要!”
这么说来我有个疑问:
“你们之前在平合不是关系还可以吗?怎么现在闹掰了?”
顾还使出他的拿手绝活——装傻:
“没有啊,哪有闹掰,刚才我们不是还在愉快地打招呼吗?”
——完全没看出来哪里愉快。
“说起来,莫家姐弟为什么会出现在雍城?还跟你住隔壁,”顾还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们要搞事?”
我估计顾还暂未查到苏沁明和莫家姐弟的关系,他们的关系可比那些七七八八的私生子还要再远些。
“没有啊,”我鹦鹉学舌,学顾还装傻的神态和口吻,“我躺在床上你鞍前马后地伺候我,我搞没搞事你不知道?”
“好吧,总之你提防着些苏俊丞。”
顾还那么聪明敏锐,肯定是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的疑心病堪比曹操,煞有其事地说这些文件是他通过违法途径获得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用打火机把文件全烧了,纸灰丢马桶里冲进下水道,我敢怒不敢言,因为我确实想把这些文件带给莫家姐弟看。
我睡了不到四小时,醒来怀疑自己只是灵魂出窍,躯壳还留在床上没起来,床单上的褶皱像是凶杀案现场警方框出的尸体轮廓。
总之我还是得去警局继续写报告。
自从来到雍城警局,这里的同事们每天都忙忙碌碌,形同每天马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搞得我也跟着莫名地匆忙紧张。
路过接待室,里面有几个同事聚在一起吃早餐闲聊,我听力好就随便听了一耳朵,他们提到镇港村妇女拐卖案的被害者,目前还有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今天就要处理掉了,年纪都还这么小,真是可怜。虽然偷听很不好,但我还是很没礼貌地闯了进去问:
“无人认领的尸体是谁?”
这些同事我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专案组的,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两个中年警察直接无视我,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对我还算和善,回答了我:
“是个叫什么菲,两个字的。”
“……夏菲?”
“对,叫夏菲,”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认识?”
我顿了以顿,点头轻声道:
“我认识,就由我认领她吧。”
原本认领需要提供能证明尸体身份的证件,但由于小菲属于无人认领,我是内部工作人员,手续也不需要卡得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