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起这个画家去向时,村民们要么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或顾左言而右他转移话题,更有甚者直接装傻走掉了,种种可疑反应都表明孟志清已经遇害。
曾佑祥将此事告知苏沁芳后,苏沁芳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她早有预料。
对此曾佑祥松了口气,萌生出一个恶毒至极的阴暗念头:幸亏这个男人死了,苏沁芳值得更好更优秀的男人,曾佑祥又给苏沁芳算了一卦——为了苏沁芳,曾佑祥唯一一次宁可承受天谴也要泄露天机,他明确且强硬地警告苏沁芳:绝对不要去镇港村,否则必将招致杀身之祸。
于是苏沁芳回京,同年11月产下一子,取名为孟寥。
曾佑祥同样赠予这孩子一枚铜钱吊坠,并为其八字排盘,断言此子绝非庸碌之辈,日后必定有大有作为——曾大师如此斩钉截铁,本来就听得兴趣缺缺的莫寥,听完曾大师的评价后略略地嗤了声:
“不准。”
“先别这么妄下定论,你自己的人生还没真正开始。”
我对曾大师的话颇为赞同,别说莫寥,我的人生也都还身不由己,我的每一次死里逃生都只是侥幸躲过命运无情的倾轧,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好运气的人,或许哪天我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才是我合理的归宿。
我无法设想过如果我没有当警察、没有追查父亲失踪、没有遇到顾成峰周由顾还莫寥莫宁、没有遭遇这一系列变故将会过怎样的人生——唯一肯定的是我仍然是一名平庸之辈,但我觉得平庸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庸人又何来伟人?倘若每个人都成就伟业、每个人都名垂千古,雷同的伟大又何尝不是种普通?
“然后呢。”
莫寥追问曾大师,我挺意外他竟然有在认真听。
至此苏沁芳短如烟花一霎的辉煌人生已无限接近尾声,坐月子期间曾佑祥去探望过几次苏沁芳,苏沁芳问曾佑祥什么时候结婚,曾佑祥说他终身不娶,苏沁芳很是惊讶,为什么?曾佑祥坚定得像起誓,我已心有所属,苏沁芳笑他,你呀,一辈子那么长,说什么终身不娶,话说那么死,有中意的跟姐说,姐帮你牵线,曾佑祥断然拒绝了。
苏沁芳出月子后,只身一人秘密前往雍城,曾佑祥并不知情,直至从报纸上得知苏沁芳车祸身亡的死讯,无论曾佑祥和苏沁芳生前如何交好,终究也是外人。
等苏家处理好苏沁芳的巨额资产,三个遗孤却下落不明。由于那个年代信息传播速度和范围有限,加上苏沁芳从未对外界公开过自己孩子的长相,三个孩子的去向根本无人在意。
即便曾佑祥多次登门拜访,却屡次被苏家拒之门外,说白了他就是个算命的,根本没资格踏进苏家过问他们的家事。
在那以后,苏沁芳的遗孤多年来杳无音信,由于曾佑祥排过莫寥的八字,横竖都不该是早夭的命,因此他更倾向于是苏家出于某些考量,把这几个孩子藏匿保护起来。
“四五年前我听说忠安出了个少年神乩,但由于你已改姓为莫,我没看过你的照片,没能尽早认出你,不知道你们姐弟受了这么多苦……”
曾大师百感交集之际,被我强行打断他的煽情:
“对于这场悲剧我深表惋惜,如今斯人已逝,我们更应该珍惜眼前人,既然曾大师还念及当年苏女士的情分,证明你也是个性情中人,现在苏女士的骨肉都要被人害死了,你不得帮帮忙啊?”
莫寥又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我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没能从故事里缓过神来,这些信息估计莫宁也不知道,莫宁拥有的记忆也只是幼时与父母相处的日常。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曾大师这话就是他爱莫能助的意思了?我和莫寥差点在镇港村双双殒命,到头来只值一个《知音》小故事?
“但你该说的还没说完,庄宵玉为什么来找你?为什么你要给陈香玲下降头?”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能再说更多了,这是你们苏家的事,你问太多,害人害己。”
曾大师语气里带着几分卑微的讨饶,莫寥罕见地通情达理,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站起身戴上帽子和口罩:
“林双全,走吧。”
……什么玩意?在我眨眼的时候我听漏了八百字吗?曾大师不是什么都没说吗?这就是莫寥要的答案?
“那老赵怎么办?”我担心地问,老赵还在这呢!
“等他自己醒来就行。”
莫寥腿长,步子迈得大,一句话的时间就已经跨出了养生堂,我急忙拖着左腿一拐一拐地跟上他。
我和莫寥钻进车里,确保这个封闭空间里的对话只有我和莫寥能听见,才敢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