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白色的人影晃动，颜岁的意识重新陷入黑暗。
林衍之伏在颜岁的床头，握着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肿胀的眼睛，低声嘀咕：“你不要我了吗？”
床上的人睡颜恬静，没有任何回应。
林衍之抓紧她的手，曼息慢慢低下头。
「岁岁了，别睡了好不好，理理我…」
泪珠砸在白色的床单上，氤氲开出一朵一朵水花。
“你以为你的眼睛哭瞎了？”
床头传来孱弱的，几不可闻的气音。
林衍僵尸画面，剧烈的头部，一直躺在病床上合着眼睛的人此刻无奈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你醒了，岁岁了。」他终于哭着双手抱紧她的手，声音嘶哑。
「别哭了。」颜岁还很虚弱，想替他擦擦眼泪，手被他拽着不放，只能放弃。
林衍抬手擦干泪水，他知道她的阿衍不会哭，她的阿衍比他成熟稳重，不该在她面前哭。
「我不哭，以后，我做你的阿衍，我会学的…”
「傻瓜。」颜岁打断他，费力将手抽了出来，指腹温柔地替他去泪痕，“我分得很清楚，也绝不用你做他。”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清澈，清澈，是她费力守护出来的，他本来就是这般。
阿衍的眼睛深沉，沧桑，那是他们逃难中经历无数的纠葛，眼泪，算计，险恶造就的，他本该是最温柔的人。
「过来，抱抱我。」颜岁伸手。
他俯身过去，紧紧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像只受伤的幼兽，呜咽出声。
「对不起，吓到你了。」这就是她一个人的痛苦，却拉着他一起承受痛苦。
「你好了，颜岁，你好了。」他侧头吻在她的肩头上，一会儿，抚慰着她，也抚慰着自己。
颜岁拍了拍他瘦了的背，短短几天，瘦了的下巴都尖了。
林衍之吻掠过她的肩头，湿濡的吻又出现了颈颈处，引起了严重的颤栗，又亲亲干枯了苍白的唇，嗅着她身边熟悉的馨香，恍惚的心脏才终于安定。
颜岁纵容着弓着毛绒绒的头在她身上亲来亲去，像只大猫一样依赖在主人身边。
「衍之，我……」病房门猝不及防被推开，钟雅娴的话必然止住，她站在门口呆傻住，一时都不知道该走该留。
林衍之直起身，耳根通红，强自淡定地开口：“妈，你怎么来了。”
「颜岁，你醒了？」钟雅娴熟地笑了，瞪了儿子眼，走到病床前。
「刚好，我撑了汤，很清淡，你起来喝点多补充点营养。只要醒了就没事了。」她边说边打开食盒，悠悠的香味在病房内流动。
「谢谢阿姨。」颜岁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某人，他同时看到了，焦点突出了她水润的唇上，细细地舔了舔嘴唇。
颜岁好笑，不再看他。
“阿姨，我自己来吧。”
「我喂你，你躺了半个月，身上还有力气吗？」钟雅熟练地替她将床头摇高，端着碗坐到她身边。
颜岁恍然：“我睡了半个月吗？”
「是啊，我们都怕你不过来。」钟雅熟练地舀了一匙汤，吹了吹，递到她的唇边。
颜岁小心地喝了一口，手轻轻被攥紧。
「妈，我来吧。」林衍之倦道。
“你也自己去盛一碗，乖乖喝掉。你们两都给我好好养肥，一个比一个瘦了。”
颜岁不知道林衍之是怎么跟家人解释她这次补助的，他们对这件事似乎都闭口不言。
她醒后病房里来的人往往很多，钱兰沁和颜晟来过一次，但这几天颜月也病了，他们也分不出太多的心神照顾她。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觉得自己年轻就可以任性乱来，小林一直守着你，你也让人家少操点心。”
颜岁看着母亲收拾完饭盒，形色匆匆。
「玥玥那里需要人照顾，不比你这么多人围着，我还得赶过去看她，你有什么事就叫人过来说一声。”
“知道了。”
“林教授他们说，你醒了就无力了，无力就早点出院吧，算算这一年都住了多少次院了。”
“嗯。”
钱兰沁看着颜岁低垂的眉眼：“你大概又觉得我们偏心，可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你是怎么长的，是谁供养你吃穿用度，供养你读书，做父母我们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你不管你？”
「妈。」颜岁打断她，清冷的眸光标志着母亲鬓角的白发上，“我知道了，你跟爸早点陪去颜月吧。我要学少忧你们的。”
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给家里添麻烦。
钱兰沁张了张嘴，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拉着颜晟离开了。
「这孩子，本来就软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却心硬成这样，跟着我们一起逃生。往后，能指望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