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若是要证据,我已调查清楚,应有尽有。”闻归鹤眯了眯眼,笑得像只极地中腾跃的雪狐。
“我只是想问王使,意欲何为。”
王使浑身紧绷,视线不住扫视周遭。
见无路可退,他深吸口气,反笑道:“自是因为,公子与护国公走得太近。”
“公子应该明白,以你的身份,只要抛头露面,自会有四面八方的人拉拢您。当今天下三足鼎立,圣君称帝,国公于外掌兵,我等的殿下在朝堂亦在积蓄势力。无论是风陵谷,还是公子您本人,都具有移山排海,参天倒峡之力。”
他在黑暗中傲然挺立,火光在眼中熊熊燃烧,真有几分铁骨铮铮,不畏强权舌战群儒的气势。
“您愿与殿下同气连枝,我等感激不尽。可若人心思变,更遑论替殿下动手的是玄玉,而非明面上的闻公子。公子觉得护国公更有潜质,以闻归鹤的身份试探,与殿下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我欲拔出隐患,是冲动之下,亦在情理之中,请公子宽宥。”
一番话铿锵有力,感人肺腑。
说完,王使下颚微微上扬,手指捻过胡须,自诩措辞没有纰漏。
闻归鹤略一点头,似是认可他的辩解。
“说得倒也合理,只是……”他话锋一转,“此事,似乎与被你牵扯其中之人无关。”
“您说的是那位跟在您身边的姑娘?”见闻归鹤认可自己的话,王使心思稍定,语气逐渐沉稳。
“公子乃是大才之士,何必为一女子与我等交恶?此人纠缠不休,且公子态度迷糊,我不过是借傀儡修之事推波助澜,想要斩去后患而已。是我的错,我给您赔个不是,此事便过去,如何?”
他压根没把苏时悦放在心上,态度又轻慢几分。
“这天下重,还是一人重,公子心中,当有比较才对。”
少年长指搭在叠好的红裙上,有节奏地轻扣:“我与王使之间,当是有利益联络才对。”
“自然。”
“那么,我当对你,对安王,甚为在意才对。”
“嗯?”
“可王使说得这些,不足以乱我分寸。”
碳火噼啪声中,火光勾勒出少年云纹皂靴,长袍一角。他覆手垂眸,向置身于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静静呢喃。
“是利益不够,还是相识时日过短?”
“当真奇怪。”
他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说话口吻早已变换。无比寒凉,像柄迫待饮血的无形刀刃,沿着肌肤划过。
“王使是当真觉得,那人定会逼我出手,让我主动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才会选择她吗?”
“你是想杀死她,还是想借此机会插手局面,经由她,控制我?”
“她当真,能有如此能力?”
清浅的声音,让王使额头起了层细薄的汗,在昏暗光线下闪烁微弱的光。
他的身子不自觉颤抖,喉头逐渐干涩,无比紧张地张目探向闻归鹤。
“我是你与安王间的联系,你不能杀我!”
闻归鹤不答。
少年双眸清冽,瞳光如一汪澄澈碧海。他望着他,观察他的神情,眼中迷茫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心的,拨云散雾的了然。
似在悟道。
王使猛然笑出声。
“都说公子您身为半妖,又是无心之人,七窍不开。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他放弃寻找逃离的契机,背手走向闻归鹤。
“当日未能通过薛听霁生擒她,实在惋惜。要是我此刻挟持那位苏姑娘,说不定,公子早已全心全意为我所用。”他语带调侃,而后压低几分嗓音。
“闻公子,我们来聊聊,您那位放在心尖上的人,可好?”
瞬间,寒芒出窍。
长刀携叠浪般的灵力破空,朝坐于正厅的少年泼来。
事情再明白不过,这小子在拿他问心呢。他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离开,不然,没有理由主动与他谈论那个姑娘。
眼下闻归鹤受锁妖镣铐制约,无法妖化,只有五成实力。干脆先下手为强,搏一线生机。
只要离开这儿,他便大有可为。先将那女人之事告知殿下,再直接将其人掳掠过来,但凡闻归鹤不听话,就在她身上割下一片肉。
既能保全自己,又可成就大业,乃是双全法,上上策。
王使的攻击如同雷霆万钧,顷刻直扑面门。
刀锋至,闻归鹤抬手,往中心并合。
周围猛一亮,明光大盛,照亮屋内场景。
金色明黄的符纸如花般绽放,散布在每一个角落,玉指轻抬,点过,回向一指。
两道灵符像长了眼睛的藤蔓,倏地从地底飞出,炸开出千万朵灵花,卷向抽身急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