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悦秀美遽然拧紧。
她感知不出那只妖怪的修为。
感知力像陷入浓重的黑暗中,被藤蔓裹挟。越探查,窒息感越强。
奇怪。
师爷特地强调过,林中桃妖修为不高,主城内的修士嫌弃酬劳过低不肯接手,故而临时拜托苏时悦。他若想除掉她,直接在主城动手便是,薛听霁应当是想放她一条生路,才派遣她来桃林。
是刻意牵制,还是暗藏杀机?
莫非,这便是闻归鹤曾提到过的,与薛听霁合作之人,不会顾及她的死活?
苏时悦试着收回感知,猛地,黑暗中似有恶灵被惊动,睁开空洞干瘪的眼睛,顶着收敛气息的灵符,以及少女本身的防御,透过精神感知朝她探来。
恍如剧毒长蛇,吐着蛇信,即将一口咬住她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又迅速拦腰斩断。
苏时悦吓了一跳,忙睁眼。
不知何时,少年出现在她面前,指尖灵光点点,截停那份蜿蜒而来的藤蔓般的盯梢感。
苏时悦望着闻归鹤,默了默。
“多谢帮助,若是被桃妖发现有修士来庄园,恐怕又会多生事端。”她公事公办地道了谢。
“你觉得它会不知道?”闻归鹤淡淡反问。
“它若不想你来,直接利用迷境,拦住报信之人便可,何必放他离去。如今新郎家、城中百姓,皆不知此事,唯你奉命来此,其中缘由,一想便知。”
苏时悦怔了怔,脑海中浮出一个念头:“所以,它是与人串通好,故意推我来此,要在这儿对我动手?”
闻归鹤不说话。
自昨日争执过后,除却必要的话,他便鲜少多言。
苏时悦轻吸一口气,主动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想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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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一开始就清楚局势,明白对手水平,却不加阻止,主动陪同我来此,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复?
因为彼此间没有咒术纠缠,所以决定除之而后快么?
少年苍白的面上恍若蒙上雾织的薄纱,眸中氤氲水汽,长眉下垂,带了丝欲说还休的委屈。
看在他出手相救的份上,苏时悦多问一句:“难不成,是我误会你了?”
闻归鹤:“没有。”
他的长睫轻轻颤动:“你没有猜错,的确是我,制造这次机会。”
承认得,这么干脆?
苏时悦被他骗久,忽然听到他将自己的恶念开诚布公,不禁有些讶异。
“原因呢?”
她的胸口泛起些许酸涩。
闻归鹤蹙眉,迷茫地摇摇头。
像是并不知晓答案,只是被某种力量驱动行事。
苏时悦忽地有些慌。
“桃花妖,该不会是你引来的吧?”
闻归鹤摇头:“我不做此等事。”
听他回复,苏时悦心下稍安。她仍不想与闻归鹤多说话,扭身进入王家女的闺房。
王富商的女儿生得貌若天仙,如花似玉,正值妙龄。此时在闺房昏昏沉沉,眼角垂泪,与母亲哭成一团。
“我女儿与那郎君乃是青梅竹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遭遇此等祸事,可如何是好?”
“明个儿卯时就要送亲,到时也不知来的是人是鬼。”王母丁夫人泪流满面,字字句句是对女儿的爱护与关切,“也不知我的女儿惹到那个恶鬼,竟要带走她。”
苏时悦在两人身边站定,略加思索。
“我有个法子。”她忽然道。
“新娘子盖上盖头,便看不清面容,是修士,是凡人,自然也无法分辨。”她怀抱法鞭,欠身,“王小姐若是愿意,且有我来替你出嫁,带除去妖邪,我再送你前往夫家。”
反正都被盯上,干脆先声夺势,化被动为主动。
王小姐泪眼婆娑地抬眼,抽抽噎噎:“少侠高义,小女子感激不尽。可前路艰险,倘若有失……”
“倘若有失,我活下去的概率,总比小姐您大些。”苏时悦两手抱肩,笑道。
她花了些功夫,说服王家庄园之人。独自在院中坐下,取出低阶灵符,提笔当空笔画。
要骗过妖鬼,光靠一个红盖头必然不行,她得想方设法,让自己身上的气息更像王小姐些。
闻归鹤精于此道,换了旁日,她早就主动去求符纸了。
可惜如今……
正想着,耳畔衣料摩擦声响。抬头,心中想的人竟又坐到她对面。
“你对付不了它。”闻归鹤低声道。
苏时悦:“那又如何?”
她捏着笔杆子:“我总不能让王小姐上花轿吧?”
闻归鹤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少顷,提笔,画了张灵符,借桌面推过去。
“你要的符纸,贴在王小姐身上,她便不会受桃木之扰。妖气被吸入符中,会造成萦绕你身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