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一弯,颇有几分恶劣少年气。
说罢,他懒散行至院中,抓来一张小木凳,坐在水井边,把摘回来的野菜择洗干净,一一晾在竹篾编织的扁圆簸箕里面。
然后起身去厨房。
*
晚膳是野菜宴。
一道香椿炒鸡蛋,蛋色金黄,香椿有翠绿、有紫红,独特的鲜美辛香气味扑面而来,热腾腾勾人馋虫。
“吃,趁热。”蔺青阳替她挟了一块黄绿相间、蓬松软嫩的蛋饼,“凉了气味冲。”
南般若没吃过这个。
小心翼翼咬一口,起初有些不适应香椿辛香微苦的口感,片刻回味,竟颇有几分“上头”。
“唔,好吃!”
另一道是蕨菜炖五花肉。
五花肉切得均匀见方,蕨菜的清香浓浓炖入汤汁,肉质呈现琥珀色,一口咬下,酥烂不腻,鲜香软糯。
蔺青阳用木勺舀起汤汁来拌饭。
南般若瞥过一眼,见那米饭吸足了浓郁的汤汁,粒粒饱满晶莹,咸香诱人。
她眼巴巴等着,他一放下木勺,她立刻伸手去抢。
“不行。”蔺青阳抬手制止,“你肠胃不好,不可以吃汤泡饭。”
南般若一下一下眨眼:“蔺青阳……”
撒娇也没用,他无情地拿走了木勺。
她瞪了他半晌,他不仅不为所动,反倒拎起自己的饭桶,大口扒了整整三桶汤汁饭。
南般若酸道:“蔺青阳你好能吃,当心采到毒野菜,吃坏你的肚子!”
他弯眼笑,下手更加利落了。
南般若只好把方方正正的五花肉挟进碗里,用筷子戳出汤汁来,拌一拌,混一混,解解馋。
除此之外,饭桌上还有一个金黄酥甜的蒲公英花,一个软嫩的不知名野菜汤,一个脆脆的炸槐花。
另有一小盘荠菜饺子。
她洗个澡、歇息片刻,他就做了这么多。
中途趁着锅上水没烧开,他还见缝插针也洗了澡——南般若简直怀疑他把身体沾湿就算是洗过澡了。
吃饱喝足,舒服让人直想叹息。
“蔺青阳,”南般若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真会过日子!”
他哼笑一声,起身收拾碗筷。
“哎,我帮你洗碗吧?”她小步追在他身后。
“滚滚滚。”
他嫌她碍手碍脚。
*
简单收拾过厨房和院子,蔺青阳收下晒干的衣物,松松搭在臂弯。
往回走,一抬眸。
南般若立在檐下,笑吟吟等着他。
天光已暗,身后一点烛火照着她的轮廓,又美又暖。
蔺青阳喉结滚动,盯她片刻,大步行到她面前:“还不累?怎不去歇着
。”
南般若摇头:“等你一起。”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等过他了。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成了活物,吸入肺腑,搅动心潮。
“嗯。”蔺青阳提步越过她身边,偏偏头,“跟上。”
进了屋,他把晒出太阳气味的干暖衣物叠好,收在床尾。
时辰尚早,眼下这身子骨,早早上床也无用。
蔺青阳揽住南般若肩膀,带她走到窗下书桌旁,打开匣子,取出几根烘好的地瓜干,递给她吃。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若无聊,自去睡。”
他一边说话,一边翻开了手上的公文。
她不走,与他挤到同一条长凳上,慢吞吞咬着手里香甜耐嚼的地瓜干,偏头看他做事。
“我给你红袖添香。”她道。
蔺青阳忍俊不禁。
“南般若。”他斜睨她,“我可不敢叫你磨墨,怕你累死。”
南般若:“……”
她不服气,“你小看我了蔺青阳!从前我与兄长一起练字,他就喜欢用我磨的墨,我比他磨的要香滑润泽多了!”
蔺青阳蘸墨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轻飘飘道:“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着。”
她道:“当然记着,小时候的事,我都还记得!”
“行吧。”他笑,“下次让你给我磨。”
南般若弯起眼睛:“没下次了,过时不候!”
他哼笑一声,低头专心写字,不理她了。
时漏沙沙。
好不容易捱到南般若犯困,脑袋开始一点一点,蔺青阳终于搁下笔,起身把她抱回床榻。
他笑着嗔道:“就你这还红袖添香?净会耽误事。”
南般若:“唔。”
这一夜,蔺青阳的身上依旧凉凉的,倚着他,南般若总错觉自己靠在一块玉璧上。
就连那股独特的、攻击性十足的沉水香,也变得浅淡。
她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放进他掌心,一根接一根,与他十指相扣。
*
一连数日,大军摧枯拉朽,荡平一处处失陷地。
雾都十三城迅速收复。
蔺青阳行军风格狠辣无情,杀伐果决。下了值,回到南般若身边,却又变成了一个宜室宜家的贤夫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