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般若蹙了蹙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脑海。
她转身扑向妆台,看清玉镜中的自己,眸光不禁一点一点收紧。
镜中少女豆蔻年华,是她曾经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死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样子。
难道这是回到了从前?
南般若蓦然回眸,急问:“现在是哪一年?”
七仙女回:“天佑七年啊。”
南般若简直不敢信:“该不会是二月初八?”
七仙女答得飞快:“正是啊,二月八,桃花市,我盼…哦不,姑娘盼好久了!”
平静的夜空响彻一声惊雷。
真是这一天!
这一天,她家破人亡!
南般若两腮浮起麻意,用力闭了闭眼睛稳定心神:“阿父离开多久了?快,要把他们追回来!”
她大步往外走。
七仙女追在身后掰着手指算:“不好追,主君和夫人乘坐最大那驾战车去的,八匹雪驹拉,我盯着车子过了玄武楼才回来。此刻应该上了宫道,再有一刻钟,就要进内城。”
南般若顿住脚步,心脏直往下坠:“追不上。来不及。”
“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道沉稳的嗓音从帘外传来。
另一个侍卫太微。
就在今夜,她们两个和阿兄都死在她面前。
南般若深吸一口气:“找兄长,快!”
心脏在胸腔里嗵嗵乱敲,她已经有很久不曾体会过肋骨被撞痛的感觉。
三个人奔出庭院。
太微先一步去叫人,跃过游廊,足尖一点,踏过满池莲叶,轻飘飘落向大公子南念一暂居的竹楼。
片刻,长廊另一侧便出现了南念一的身影。
他姿容清隽,带着一身淡雅竹香,大步来到南般若面前。
“什么事,这么急?”他问。
南般若一路盯着他,不舍得眨眼。
很多很多年里,她一次也不敢梦见亲人的脸。
千言万语涌上喉间,被她囫囵咽下。她摁住久别重逢的悲与喜,认真告诉兄长:“天佑帝出卖了阿父,宫里有伏兵!”
南念一眸色微凝:“谁跟你说这些?”
他这个妹妹自幼体弱,家中都有默契,从来不让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扰到她。
南般若摇头:“来不及解释了,路上再说,先把他们追回来!”
南念一目露沉吟。
他自然不会轻信小妹随口几句话,但她不
应该知道这件事——难道哪里走漏了风声?
那可要出大事了。
“行,”他果断颔首,“我去追。”
“带上我!”不等他拒绝,南般若一语道破他的小秘密,“我知道阿兄练成了焚金诀,背我走!”
南念一:“……”
他慎重起来,严肃地看她眼睛。
呼吸蓦地一滞——那双从来无忧无虑的眸子里,此刻是他看不懂的沉痛。
他直觉不可以扔下她。
“路上好好给我解释。”主意一定,他利落转过身,别起衣角,勾腰偏头,“上来!”
南般若抿住唇,轻轻伏上兄长的背。
他的语气略微有些不自在:“事急从权,出发了。”
“嗯。”
七仙女和太微只觉眼前一花。
回过神时,大公子已经带着姑娘飞出了院墙,墨黑的夜色间隐隐留下一道金光尾迹。
太微:“大公子什么时候偷学了禁术焚金诀?”
七仙女后知后觉:“等等,姑娘方才说什么来着?皇帝小儿何故谋反!”
太微:“不可以这样说。”
七仙女不服:“我又没说错!皇帝小儿软弱无能,蔺青阳都骑到他脸上了他连屁也不敢放——要不是咱们主君保着他,他早就被蔺青阳吃干抹净——他还敢反水!”
太微:“天佑帝年纪比你我大,不可以叫他皇帝小儿。”
七仙女从善如流:“哦,皇帝老儿。”
*
上京城中,灯火辉煌。
摘星高楼鳞次栉比,一盏盏明灯把雕花斗拱映成半透明的赤玉。坊间悬满桃花灯,放眼望去,流光溢彩,一派盛世景象。
南般若伏在兄长背上,长发在滑凉的夜色里翻飞。
南念一双足连点,踏过一片片华美屋檐,琉璃窗间不断闪动两个人的影子,好似焰火流动。
南般若望向身后的尾迹。
光明厚重的金,和渡劫时看见的金龙色泽相近。
南念一压低嗓子,郑重问道:“今夜秘密诛杀蔺贼的事情,究竟谁告诉你的?”
南般若把脸颊倚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头。
“阿兄,”她声音很轻,“天佑帝他啊,早就被蔺青阳吓破胆了。临近动手,他越想越慌,主动去找蔺青阳,把阿父卖了。”
她紧挨着兄长的背,清晰地感觉到他脊骨一震。
“……你继续说。”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