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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见过帝君。”
南般若微微颔首,提步穿过重重宫阙。
那一日炎洲军与东洲军在皇城大战,宣赫以为是冲着他来的,慌不择路跌进了井里。
做天子的吓破了胆,身边宫人自然也只顾着逃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宣赫都泡大了好几圈,神仙也救不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身为帝火天命子,南般若顺理成章登上帝位。
在她身后有炎洲君这块坚实后盾,又有东君蔺青阳舍命匡扶,犹如朝阳初升,天下归心,势不可挡。
她不懂治国,可以慢慢学习。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便是以天赋血脉炼化龙气,压制死瘴。
死瘴一清,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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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时间,南般若总是孤影而行。
她频繁进入帝龙鼎。
饿了便吃辟谷丹,困了随意找张床榻卧一卧。
晨昏颠倒,宵衣旰食。
有时半梦半醒,浑浑噩噩,总以为那个人来到身边,替她盖上一件薄衾。
恍惚回神,心下一阵怅惘。
摇头,失笑。
她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死的时候,身体里的龙气溢散出来,落到她的掌心,她透过它们,“看”到了前世发生的事情。
漫天劫雷砸向她和蔺青阳。
她被轰杀成灰。
若是蔺青阳舍弃她,兴许还有一线飞升机会。
但他舍不下。
他硬扛着天雷,抓住她的魂魄,耗空自己近乎神祇的力量,撕裂时空,带她遁入时间长河。
“你我账还未算,想死,没那么便宜!”
他恨毒了她。
她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心魔。
他分明恨毒了她。
可惜前世教训带不来今生,他终究重蹈覆辙,即便恨到滴血,到了最后一刻,还是要舍命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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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入了秋。
南般若发现南念一最近有点不对劲。
她把他堵在书房,幽幽盯他眼睛:“阿兄近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南念一白净的脸庞倏地泛起一层薄红:“什么?我最近帮你处理奏折,都忙晕头了,有哪件忘了给你简书吗?”
南般若愈发狐疑。
她动手翻看他近日行程。
南念一呵呵笑道:“就都是例行公事,没什么特别的。”
南般若盯住一行不起眼的记录。
“阿兄见过蛊王彼岸香尸妃。与之交谈,无果。”她抬眸瞥他,“什么叫无果?”
南念一神色很不自然:“那个啊,就是蔺青阳死前给你下了蛊,我找蛊王老头,是想让他帮你解蛊,他却说解不了。”
“哦——”南般若恍然大悟,“我要死了?”
“不是不是。”南念一摆手叹气,“说话也没个忌讳!幽缠蛊无解,但是也无害。”
南般若根本不信:“若只是这样,阿兄何必七瞒八瞒?”
南念一哭笑不得:“我没瞒啊!就,因为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我也不记得特意跟你讲。”
她眯眸:“当真?你看着我眼睛再说一遍。”
南念一抬眉叹气,直视她:“如果对你有所不利,我当然不会瞒着你。”
南般若点点头,踱出两步。
她忽地笑了。
在某个恨意横生的夜晚,蔺青阳抓着那条银链,一边狠狠将她拽向他,一边咬着她的耳朵告诉她——他能轻易抓住她,除了那只白玉瓶,还有一样——她说谎很明显,总要加个限制条件——假如什么什么,如果怎么怎么。
南般若低低笑起来。
原来说谎的时候真是那么明显,兄妹二人,一脉相承。
她望向南念一:“兄长当真是与我生分了。罢了,做帝君,总是要成孤家寡人。我认。”
南念一神色剧震:“般若……我……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她上前一步,逼视他:“那你说不说?!”
南念一溃不成军。
他长叹一声,闭了闭眼。
他道:“幽缠蛊,其实是个情蛊。蔺青阳那厮,想要将你的魂魄困在他身边,生生世世。”
南般若颔首:“这我知道,然后呢?”
这种话,蔺青阳在她面前说过百遍不止。
南念一很不想说,却知道她心思敏锐,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只好坦诚相告:“此蛊若是想成,他定要爱你入骨,超越生死。如此,你死后便会魂魄不灭,一直跟着他。”
南般若怔怔地:“这样啊……”
沉寂了多日的心跳渐渐加速。
南念一痛苦掩面。
蔺青阳已死。她为了大义,亲手杀死了他。此时再让她知道他爱她入骨,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烦恼,平白惹她伤心。
南念一担忧地望着南般若。
“我知道了。”她平静点头,“阿兄不说,是不想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