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乌摆摆手,“唉!你别嫌弃咱这儿就行。这庙堂风波与江湖恶浪倒真是一般凶险呐。我俩能在这岁暮天寒之际对坐饮酒,实在幸运。”他想起伤心事,有些眼酸,“不多说了,来,再饮!”王乌挽袖为金数两斟满酒杯。
窗前雪愈下愈大。
檐下铃风中不止,叮当作响。
小院中,身着浅褐色棉衣的女子正持着剪刀剪红梅枝准备插瓶。乌发上落了层白雪。
“一日不见,你都白发苍苍了啊。”轻笑声从后传来。
女子转首,正见一柄油纸伞撑递而来,伞面向上一抬,露出伞主淡色的唇、高挺的鼻梁和鼻上两点黑痣,还有那双狭长的眼睛。
“荞安?账房先生不是带你们去集市买冬衣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宜尔攥着红梅枝问到。
“反正我都一个色,哪种样式都行,我就随便买了,早些回来找你玩。”
宜尔笑了笑,“你不是不喜欢红色吗?那怎么不趁机买些其他颜色的衣裳?”
李荞安接过她的剪刀,剪了几枝红梅下来,“那些颜色要留着我‘从良’后穿。”
“原来如此。”
李荞安将红梅虚放在耳前,骄傲一笑,“不过红色也挺衬我是不是?”
宜尔眉眼弯弯,“是,显得你五官明艳,人比花美。”
李荞安被她逗笑,“你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
“看书学来的。”
“那你以后多说点,我爱听。”
“好~”宜尔接过红梅枝。
“宜尔!红璎!”莺语从外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一大团布。
快跑到二人面前时她又刹住脚,匆匆忙忙跑回去将门关上又跑回来,“大事不妙!你们看!”她将布团伸过去。
宜尔同李荞安低头看去,布包中竟然有一名安然睡着的婴孩,脸颊正因寒冷冻得通红。
李荞安挑起眉,“你从哪儿偷来的孩子?”
莺语着急得跺脚,“别人丢给我的!方才我在门口扫地,有个戴着斗笠的女人把这个丢给我,她叫我帮她看好这个孩子,保守秘密不许说她来过,她完成事情就回来接。那女人眼神可凶了,恶狠狠地说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就要了我的命。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这都什么事?对了,还给了包金疮药,这孩子脖子上有道口子。”她噼里啪啦讲了一堆,摸出那包金疮药。
宜尔将布往下推,果然瞧见婴孩脖颈处有一道血痕,伤口很新,上头血还未完全凝固。
“这可如何是好啊宜尔?”莺语心焦如焚。
“我们先私下去问问李嘉吧,看看县衙的人如果知道此事会怎样处理。”
莺语又明媚了,大松一口气,“还好有你!”
莺语很快又萎靡了,悬起一颗心,她眉头紧皱地看向李嘉,“李大哥,县衙真不管么?”
李嘉叹息,“先不论那女子说之后会来接孩子,不算弃婴。光这孩子来历不明,又是江湖侠客丢给你的,指不准有多少牵连。年关将至,县衙怕是不大愿意管的。而且空口无凭,若县太爷将你几人当作拐卖犯抓了……”
莺语脸色煞白,宜尔也不禁叹了一声。
李荞安两手抱臂,“今年跟这些江湖人倒真是纠缠不清。”
李嘉道:“你们先将孩子照料着,我四处去找找此人下落。”
年末本就忙,还得为他们操劳,莺语颇为感动,“多谢李大哥!”
李嘉摇摇头,拱手辞去。
房内,宜尔、李荞安同莺语盯着酣然入睡的婴孩。
孩子是女婴,莺语方才瞧过了。
莺语看向宜尔,“那眼下怎么办?真在冠玉馆养孩子吗?馆主肯定不会应允的。”
会走路说话的孩童还行,能帮王乌干活他能接受,就当来了个小杂役,但小倌馆里有婴孩可万万不行。
莺语记得几年前有个小倌偷偷跟女客生了个孩子,将孩子和女人藏在院子里,后来被馆主发现,一应轰出去了。
李荞安垂眼,“那女子既说往后要回来接,自然不能放在冠玉馆以外的地方。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往外跑。”
宜尔认可地点点头,“这孩子就先放在我院子里好了。我这儿除了你们,平时没什么人,还算安全。”
莺语:“宜尔你从早忙到晚,这孩子要是在屋子里哭喊可如何是好?”
宜尔想了想,她走到屋子后头搬了个木桶过来,手上拿着桶盖,“没人的时候就给放桶里好了,盖上能隔点声音,木的也透气。”
宜尔将孩子试着放进去,经此折腾,孩子醒了。
看着胳臂那么长的孩子蜷在里面,挥舞小手,莺语不禁感叹:“太可怜了。”
宜尔:“没办法,眼下也只能如此。我们三人轮流空出时间来照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