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麻子前几天来领走了棺材?”
谢珩道:“对。”
“确定是本人吗?”崔令仪有些不确定。
“确实是本人,还带了棺材的尾款。”谢珩道,“他急匆匆带走了棺材,没人知道他带着棺材去了哪里。”
那就是她想错了,葛二牛没有杀死王二麻子,而是王二麻子杀死了葛二牛。
杀死葛二牛之后,王二麻子担心被追责,藏到了山里。
可是他要棺材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把葛二牛的尸身偷走?
一定是为了掩盖真相而将其盗走的,否则偷他干什么?葛二牛的尸身到底有什么秘密?
崔令仪又想到,秀姑提到葛二牛回来的时候连眼珠都是黄色的。什么病会导致人的眼珠都变成黄色?葛二牛是成年了,又不会患上黄疸。
除非是……
但现在找不到葛二牛的尸体,还无法推断。一定要找到葛二牛的尸体。王二麻子去领取棺材,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去藏匿葛二牛的尸体,要么就是放在各地的义庄,要么就是和他一起,还在山上。
“带我去看看葛二牛的棺材。”崔令仪道。
谢珩领着她过去。
天色渐渐黑了,晚风吹散暑热,谢珩引着她慢慢地走,夕阳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滑下山坡,草木散发出一股烧焦未焦的味道,隐隐伴着一点花香。微弱的日光最终没下了人的影子,而后明月高悬,崔令仪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一点疲惫。
“你伤还没好,就这么奔波,我看你是不想好了。”谢珩道,“你难道不怕留下毛病,别人找你,你就为了人家拼命,我看你倒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大理寺少卿。”
“倘若在我们这个朝代,我可以做官,我难道就真不能来大理寺,而如今只能当一个打杂的女官。”崔令仪道,“那样怎么会有我在这里帮助的人很多,更能和人面对面。”
谢珩闻言,不禁笑了:“你想得倒美,若真让你做官,天下百姓恐要遭殃。”
“为何?”崔令仪不解。
“因为你不但会感情用事,还会滥用职权。”谢珩道,“为了帮人翻案,连自己性命都不顾,若真让你握有生杀大权,你必定会不眠不休,落得个少年早殇的悲剧。如此天下百姓,永不得见天日。”
“这难道不是大人现在过的日子么?”崔令仪反问。
谢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本官断案,自诩公正无私。可我认识你以后才发现,我所能做得远远不够。”
“大人,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的。我的职责是还我的当事人真相,而大人你,是要执法公正,维护司法的权威。”
“我要做的难,难道大人要做的便不难?山河广袤,有这样遭遇的难道只有阿阮,只有沈玉棠,只有罗秀姑这么几个人?可我只有一个人,我能帮到的人很有限,而加上大人,我们能做的就很多。”
她仰头看他,眼中仿佛盛满星星:“大人,我们能同路的时间很短暂,我想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走得顺遂一点。”
谢珩凝望她,许久道:“好,一言为定。”
崔令仪渐渐走在了他的面前。
葛二牛的棺材停在公廨的仵作房中,天已经晚了,仵作房落了锁,崔令仪不愿让他再来,于是决定翻窗进去。
谢珩翻进去很容易,他个子高腿长,且还有一些功夫傍身,可崔令仪就不一样了。她虽然说不上矮,但是那窗沿也到了她的胸前。她不好意思向谢珩求助,于是自己搬来两块石头垫在脚下,笨拙地翻窗进去。
谢珩点燃了灯,回身看见她上身贴地,慢吞吞地从窗框上侧过来,顿时笑出声。
崔令仪怒视他,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无事发生,随后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谢珩道:“我觉得这个棺材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崔令仪忙问。
谢珩沉吟许久,随后他道:“它很干净。”
“干净有错吗?”崔令仪问。
“葛二牛死了一段时间了。”谢珩道,“从那至今,一两个月肯定有了,尸体会发生一定程度的腐化。会散发浓重的尸臭,甚至会流出很多尸液,不是我们未经防护,随便就可以这么趴在这里闻的。”
崔令仪道:“能这么干净,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个棺材并没有住过尸体。”
谢珩又道:“你看这钉子钉的也很杂乱,这不是我们衙役做的活,再说了,就这样的钉子,死者家属见了也不能同意。”
“随葬品摆放得也很混乱,这明显不是颠簸造成的,而是,人为再行摆放的。”
崔令仪道:“所以,这是一口全新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