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着你了。”他温声道,“是朕的错,朕不该偏信这毒妇,你可会怪我?”
容妃亦是一头雾水。但她望着陛下的眼睛,不知怎的,竟然落下一滴泪。
“这幅画真是你身边的宫女给画的?”陛下问。
容妃目光情不自禁瞥向底下跪着的崔令仪。崔令仪低着头,丝毫不敢让陛下看见她的脸:“是,是奴婢依据容妃娘娘的描述画出来的。”
陛下问:“你们娘娘为什么要画这个?”
崔令仪道:“娘娘思念心上人,因此让奴婢作画为她解闷。”
“这画上
之人,就是你们娘娘的心上人?”
“绝无差错。”崔令仪道。
“她说这人叫什么名字?”
崔令仪道:“萧四郎。”
记忆里娇媚明艳的少女被他逼急了就会红着眼眶倔强地仰起脸,此刻眼前人却顺从地仰起头,剪水双瞳在烛火下明明灭灭。
陛下浑身发颤,嗓音沙哑,指尖捏起容妃的下颌,但连胡须都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他尤不敢想:“你怎么会知道萧四郎?”
“你又怎么会知道朕年轻时候的相貌?”陛下问,“这画上画的是当年朕在边关镇守时穿的衣裳,你瞧,这红缨枪,这白马,这匹马叫……”
“叫闯闯。”容妃回答道。
陛下更是一怔。
容妃垂下眼眸去,不再说话。
“你怎么会知道它叫闯闯?”陛下问,“你见过这匹白马吗,有人给你讲过这匹白马的事情吗?”
“不是啊……闯闯,是我取的名字啊。”容妃颤声道,“他的小白马,叫闯闯,我的小红马,叫奔奔。马儿的名字是我取的,那日在燕然台上……在燕然台上……”
“说下去。”陛下道。
“在燕然台上,我跟萧四一起纵马,他说他骑的马是一匹母马,我笑话他胆小,说连我骑的都是一匹大公马。”
“他说,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在一起生一窝宝宝,一匹给我,一匹给他。这两匹小马再一起长大,到时候他也可以骑大公马了。我说好啊,但是你小母马没有取名字,按照青唐人的传统,一定要给小马取一个名字,否则这匹小马去世以后就不会在阴间等着你了。我不能让一匹没有名字的小马跟在我的马旁边。
他说,那你就给我的小马取一个名字。
我说,我的小马叫奔奔,你的小马就叫闯闯吧。”
陛下喉结滚动着,他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的箭伤疤痕。“那这个呢,你知道吗……你还,记得吗?”
容妃似有所感,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她双唇原本饱满如鲜嫩的花瓣,如今却干涩枯萎,她道:“我第一次见他,就射了他一箭。”
“那一箭穿透我的胸膛,朕差点死了。”陛下仿佛也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之中,“我从此才知道,青唐有一位倾城公主,一力降十会,是个好手也打不过她,我从那刻起,就一直在想,一直一直在想,总有一天我要征服她。”
容妃含泪失笑:“可你没有那么做。”
“因为我后来发现,那位凶悍骁勇的公主,背地里竟然是个傻兮兮地哭包。”他将她揽入怀中,“我怎么舍得那么做,我想要让她做这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公主,想要让她永远都不再掉眼泪。”
“原来上天真的再将你送回我的身边。”陛下一边抚摸着容妃的秀发,一边哽咽着说道,“四十年了,我一直在寻你,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做过多少这样的梦,梦里你还陪着我,可一觉醒来,你就不在我的身边了。得而复失,可谓是这世上最为可怕之事。”
容妃问,“我的父汗、我的母亲、我的族人……他们都怎么样了?为什么我只是生了一场大病,就已经过了四十年?那我现在岂不是五十八岁了,我是不是已经变得很老很老了?”
“你还是十八岁的模样。”陛下道,“上天垂怜于我,将你赐还给我,所以时间没有在你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你依然像四十年前一样。”
容妃轻声道:“可是陛下变老了。”
“是我变老了,竟然你都认不出了。”陛下失笑,“倘若你一见到我的脸,便知道是我,那么你必定会与我相认,不必让你在后宫之中苦苦蹉跎这段光阴。”
容妃道:“如此说来,那个告密之人,竟然还是功臣了。”
韩昭仪跪在一旁,脸色煞白如纸,她颤抖着身子,头低得几乎贴到了地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过了许久,陛下缓缓松开容妃,看向韩昭仪,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韩昭仪,你恶意构陷容妃,该当何罪?”陛下的声音很轻。
韩昭仪吓得瘫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陛下……陛下饶命,臣妾……臣妾是被人误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