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便服,久久凝望病骨支离的崔令仪,张口讷讷不能言语,许久他道:“崔小姐,保重。”
崔令仪道:“樊大人,你也是。”
他鼓起勇气跪在她面前,低声唤了一声:“爹爹。”
“樊大人这是做什么。”崔令仪有些吃惊,随后她道,“我那日只是开个玩笑,樊大人何必当真。”
樊明道:“大丈夫生于天地,自当一言九鼎。”
崔令仪失笑:“樊大人未免太认真了。”
“随崔小姐办案这些日子,我学到很多东西。”樊明轻声道,“崔小姐聪明绝顶,观察细致入微,我远远不能及,可惜崔小姐这就要走了,否则我也要向崔小姐多多讨教才行。”
崔令仪道:“樊大人客气了,你的很多线索也都给我极大的帮助。”
樊明道:“只是,樊明虚长几岁,有几句话想劝劝崔小姐。”
崔令仪点了点头。
他道:“俗话说,强极则辱,慧极必伤。崔小姐有时看得太深太透,或许对人体而言已经不能承受,所以才会大病缠身。”
“劳心费神,最是伤身。”
“崔小姐如此少年英才,不应当年纪轻轻就苦于世事无常,平白将心血耗尽。你应当长长久久地活着,不要被迷障所左右,你应当知道,很多事情只有你活着,才会有希望。”
他敛起衣袍,向崔令仪一拱手:“樊某言尽于此,望崔小姐一路平安,多多保重身体。来日,我们京城再会。”
崔令仪微微颔首。
第73章 第73章大婚之喜
崔令仪踏上归程。
上京城地处北国,一别半月,已经明显冷了下来。满地枯枝烂叶堆叠,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崔令仪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满目萧瑟。崔尚书早早得知了她今日能回到上京,罢朝后也在家里等。听见下人回禀,出来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婚期马上就要到了。”
却看见崔令仪形销骨立,病容憔悴。
他问:“怎么了,这次金陵之行难道不顺利?”
崔令仪否认:“不曾,弄碧园精美,法宝寺庄严,满目风光秀丽,不虚此行。”
“那为什么好好的,瘦了这么多?”崔尚书看着她这副模样,声音也情不自禁放轻,“你啊……我就知道,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崔令仪道:“想必是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但父亲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么?”
“也罢。”崔尚书道,“马上就是婚期,你两人好好准备,等到婚期结束,有的是时间给你再去游山玩水。”
崔令仪看见他如此,启唇笑了笑:“是。”
她坐在父亲对面喝了一盏茶水,不多时又道:“我在金陵城见到了穆修穆大人,我向他问起我母亲的死因,他给我说了一个字谜。”
“好端端地怎么文起这个。”崔尚书一蹙眉,随后状若无异地问,“他说什么?”
崔令仪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也止不住。许久等她终于缓好了,指尖轻轻拭去眼角一行清泪。
“他说,宝盖藏一日,寸心映月来。七窍流丹处,青凤埋玉台。”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后来我知道了。”
“宝盖藏一日,是一个‘安’字,寸心映月来,是一个‘阳’。七窍流丹,便是被毒死,青凤则是指的我母亲的闺名。”她说着,仰头还笑了笑,“他说我母亲是替人而死,可巧,安阳公主与陛下之事也是我揭露的。”
“我想,我母亲应当是目睹了陛下强逼安阳长公主,更兼联想到萧临渊的身世,羞辱了陛下,这才被他赐死。
是这样吗,父亲。”
崔尚书却不答。他垂下眉眼,轻轻喝了一口茶水。
“事到如今,父亲还要瞒我么?”崔令仪问。
“这叫什么话。”崔尚书道,“为父又几时曾瞒过你?”
崔令仪道:“那就请父亲告诉我真相。”
崔尚书被她不依不饶地纠缠了许久许久,他只能道:“你很像你母亲。”
“你母亲也是如此,为求个真相不依不饶,总是为世间不平之事发声。只是可惜,当今的陛下并不是一个能听得下各种声音的人。
你母亲那时不常去宫里,因她脾气暴烈如火,每每撞见不平之事总是不假辞色。陛下也怵她,只是那天,她带着端阳长公主和太子在御花园玩,意外撞见了陛下和安阳公主……有敦伦之意,言语中陛下还提到,将赐予安阳公主丹书铁券,保她母子平安,日后更将加以重用。
安阳公主还没说不愿意,你母亲却率先站了出来。
她指着陛下的鼻子一顿大骂,陛下震怒,说她疯了,将她幽禁在寒梅坞。那时你外祖父在朝中还颇有实力,多次为她斡旋,可陛下更加震怒,竟然一杯毒酒将她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