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甜糯的声音缓缓叙述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沈未习惯了每天听着她的声音入眠。
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如同缓缓流淌的河流,从他的耳际,一路流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再流经他的心脏,在他的心脏里安家。
那颗年久失修的破洞,好像不再漏风。
而他,也不再是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个人在陪着他。
他照例留言,继而听着她的声音入眠。
*
初夏把期中考试的数学错题做完后,开始剪辑视频、写文案。
文案写了好几遍都不满意,写得太伤春悲秋了,像是不谙世事的女生对人生发出的抗议。
她像是无根的浮萍,飘荡在无垠的海面,始终找不到扎根之处。
她在青春里困顿、迷茫、挣扎,想走出无数个黑夜里无声的呐喊和尖叫,却只是一场徒劳。
学习上,她努力了,可以从小径走上大道,但生活上,她努力了,也只能一直是渺小的蝼蚁。
她的人生不值一提,也没有赞礼。
她快要走失在十八岁的脉搏里。
这世界好大,哪里才能安放她这具小小的身体?
把那些痛苦的隐喻删删改改,成了最后的文字,配音,剪辑好发了出去。
第一个评论的仍是“白日梦想家”。
「远山去得了春日,蝴蝶能吻到玫瑰,我们的十八岁,不做任何人的亡灵。
万里长空,猎旗飘飘,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在供奉自由。
Alice,日子不会消亡,你要快乐!」
她看着这条评论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像过了几个世纪。
看到眼睛模糊,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氤氲了“你要快乐”。
第21章 送情书初夏,你喜欢我?
高三一班,语文老师讲期中试卷时,特意提到这次的语文作文:“这次二班的初夏同学,语文作文得了满分,你们都学习学习别人怎么写的。沈未,你来读下。”
沈未愣了愣,过了几秒,走向讲台,接过语文老师手里的卷子。
是一张复印的作文卷子,卷面整洁,字迹工整,一笔一画,清秀好看。
标题是《心灵的守望者》。
她没什么特别,总爱穿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外套,围裙口袋里永远装着几颗水果糖。每个冬天的夜晚,我的脚总是冰凉,她就撩起衣襟,把我的小脚丫贴在她温暖的肚皮上。我总怕冰着她,她却笑着说:“奶奶的肚子啊,就是个暖炉。”
但她又很特别。一年级第一次考试,我考了双百,把试卷递给她。她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又看,却只说:“夏夏,山外有山啊。”我不解地撅嘴,她就指着门前的山楂树:“你看它今年结的果子多,明年可能就少些,可它照样站得笔直。世上没有常胜将军,胜不骄,败不馁才是真本事。”
三年级那年我被同学欺负,没有告诉家长,躲在被子里哭。奶奶听见了,掀开被子,变魔术似的端出一碟糯米糕:“尝尝味道怎么样。”我抽噎着咬了一口,甜香瞬间溢满口腔。奶奶边帮我擦眼泪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女儿也一样。但在奶奶这儿,你想哭就哭。”
她是夜里的那阵长风,把春风和暖阳都吹进了我的生命里;她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伫立人间,告诉我,勇气和坚强是青春路上的盔甲,要时刻带在身上。她不会催着我长大,也不会因为我没得第一名而骂我“没出息”。
她从春天走到冬天,走了六十年,走着走着,走累了,停在了一个叫“悦芳园”的地方。
第一次去时,我固执地认为她只是睡着了,直到看见石碑上冰冷的名字,才终于明白,那个会把我冻红的小脚丫贴在温暖肚皮上的人,真的不见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悦芳园”,她再见不到我,我也再见不到她了。
妈妈说,她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离我们很远很远,远到我根本去不了。
我问妈妈,那是哪里。妈妈说,她也不知道。后来,我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啊,哪里都没去,一直都在我心里,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奶奶,我想您了,您也想我吗?您冷了就告诉我,我去给你买新衣。不过,好像您不用新衣了。
奶奶,我说过,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孝顺您。您怎么那么着急,还没等我孝顺您,您怎么就走了。不过,我常常想,您肯定没走,您怎么舍得离开我。天上的一朵云,树上的一片叶子,吹在我身上的一阵风。这些都是您,对不对?您一直都在陪着我吧。
您在的时候,是一把伞,为我挡去了好多风雨。您不在了,为什么不来我梦里?来我梦里为我挡一次雨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