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很冲。
如果她抬头的话,会看到女生嫌弃的眼神,还拍了拍身上的校服,好像碰了她,如同染了瘟疫。
“没听到吗,她已经跟你说了对不起。”又有女生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初夏抬头,看到身前站着的是她的同桌林朝朝,一副为她打抱不平的模样。
“谁碰到怪胎谁倒霉。”女生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林朝朝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迈上前就要跟她理论,却被初夏拉住:“朝朝,算了,我们走吧。”
两人往教室走去,林朝朝一路话就没停过,比这个月跟她说过的话都要多,来来回回的意思主要是,你不要当软柿子,当惯了软柿子,会被人捏、被人欺负。
初夏一直低着头、一直点着头,像乖乖被训的小孩。
“你啊,夏夏,就是太乖了!”林朝朝把她拉到教室,看她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初夏摇摇头,她的心还很堵。
“穿连裤袜的妖怪”是什么时候传开的?现在是人尽皆知了吗?
“朝朝,”初夏抬头看林朝朝,声音很哑,眼睛红红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林朝朝拿纸帮她擦了擦眼角下方的水珠。
初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连裤袜。
林朝朝瞬间秒懂,眼珠子在她连裤袜上转了几圈后才看初夏,手上的纸被揉成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纠结了会儿才说:“夏夏,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么热的天,你要天天穿这种厚连裤袜?我看你也不是不怕热啊,你穿厚连裤袜时,脸上老是出汗。”
“我……”初夏欲言又止。
这时,齐斯暮从窗口探过来:“你们聊什么呢,错过未哥的高光时刻了吧,三千米长跑又是第一。”
“陆班长呢?”林朝朝问。
“也还行,第二。”齐斯暮笑着说,“还有十分钟,到我参加的撑高跳,你们现在跟我走。”
“哟,怎么还想起来特意找我们?”林朝朝跟他打趣。
“你不是说要给我送水吗,别的女生送的我可不要,就等你送的。”齐斯暮半真半假道。
“切,谁信你的鬼话!”林朝朝虽然这样说着,但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笑得比绽放的花儿还要娇艳,“走吧,夏夏,一起去给齐斯暮同学助威!”
至于刚才她想了解的事,就这样被揭过。
一阵风似的,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来过。
*
林朝朝后来没再提那件事,但见初夏一下午都恹恹的,像个病人,在晚自习的时候安慰她:“夏夏,别人说什么,你别管,说了,你也不会掉块肉,对不对?”
“嗯。”初夏手下的笔一顿,划出一道长长的丑丑的线。
“好了,笑一笑嘛。”林朝朝见初夏依旧面无表情,趴到桌上看垂着脑袋的她,“夏夏,好像很少见你笑呢。”
初夏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
“算了,你笑起来还不如不笑。”
初夏想起了这个暑假,有人用手指放在她的嘴角,拉扯出小小的弧度,教她怎么笑。
他说“要笑得自然些,不要假笑”,可惜,到现在,她还没学会应该怎么笑得自然些。
她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人如何在背后议论她、如何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偏偏在做作业时,那些话会情不自禁地冒出来,像毒蛇般啃噬她的心脏。
连着心脏一起疼的,还有她那千疮百孔的腿。
被掐出月牙印的新痕还在隐隐作痛。
*
去便利店的路上,初夏迎着夜风,拼命地蹬着踏板,比往常更快地骑着自行车。
扑面而来的是微凉的风,骑快了可以跟风迎面撞击,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多几分自由,多几分跟现实对抗的力量。
骑到半途,自行车忽然坏了,初夏拧了刹车,停下来看,车链掉了。
她不会修车,左右环顾,没有修车铺,只好蹲下来研究怎么修,捣鼓了半天,非但没修好,双手还染了满手的黑色油渍。
她擦了擦手,油污擦掉了,满手的黑却怎么也擦不掉。
那团黑,像深渊,好黑,好难看,似要将她吞没。
初夏问了人才知道附近有一家修车铺,说是开在巷子里。
她推着车,往巷子里走,绕了几圈,快到修车铺的那条小巷时,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打闹声。
一只野猫从角落里蹿出来,朝着打闹的方向跑去。
初夏并不是多事之人,平时如果遇到这样的事,会绕着走。
但去修车铺,必然要经过打闹的地方。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走,推车的速度慢了些。
砰砰砰的打闹声越来越近。
她始终低着头,想做个隐形人,悄无声息地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