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乌发如墨,铺在白玉枕上,因为她的折腾,被褥已经滑到了腰际。
两人共盖一床被褥,她那边有动静,谢容与这边自然能感受到。
他起身,看了眼庄蘅,这才发现她藕荷色的寝衣也乱了,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了半边如白玉般的肩头。欺霜赛雪,即便是在黑夜中倒也能看得清楚。
他将她的寝衣理好,又将被褥重新盖上。谁知她似乎是感知到有人在碰自己,玉臂一扬,落在他胸口。
他握住她的手腕,下意识地摩挲着,口中警告道:“安分些。”
尔后他将她的手臂放下,也塞进被褥里,自己则重新躺下。
但不过片刻,那被褥便又重新滑到了她的腰际。
谢容与端详她片刻,最终伸手,直接将她连同她凌乱的衣衫一起,狠狠搂进了怀里。
这下一切都安静了。
被褥妥帖地盖好,周身温暖而熨帖。
庄蘅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能选择安分入睡。
他缓缓吐了口气,将手放置在她的腰后,阖上了眼。
辰时,东方既白。
谢容与醒得比庄蘅早。小姑娘一睡就不知餍足,恨不得醒来直接用午膳。
但他格外有耐性,就这么盯着她的脸瞧,静静地等着她转醒。
于是她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谢容与的脸。
她还迷迷糊糊的,睡眼惺忪道:“你为什么抱着我?”
他不动声色地倒打一耙,“你问我?昨夜你是怎么睡的?”
但绝口不提自己是如何贪求她身上的暖。
她想了想,立刻不再追究了,只是道:“今日你不要上早朝吗?”
早朝在卯时,如今早过了时候。
“陛下今日身子抱恙,百官皆不必上朝”
“哦,那正好。”
“好什么?”
“你不急,我正好有些话想要问你。”
“什么话?”
“谢容止说你不是他兄长,这是气话吗?”
他沉默片刻道:“不是。”
庄蘅也愣了愣,“所以……”
所以你们到底谁不是谢家人。
“我不是。”
在床榻之上聊起这样严肃的话题似乎不妥,但庄蘅并不觉得,仍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
“那你是……”
他神色未变,“你知道忆柳的身份吧。”
“我知道。”
“那你应当知道先帝是如何夺权的。”
“起兵谋反。”
“当时封王的有几位,先帝未夺权时是昭王,还有一位同他一直不对付,但却是当时仍即位的皇帝的亲兄弟,封号为宁。”
“先帝谋反成功,上位夺权,但那位宁王却一心要为死去的兄长复仇,不料被幽禁于宗正寺中数年,先帝患重病时下令处死了他。”
“他年纪不大,进宗正寺时膝下仍无子。他的妻要随他一起,先帝便下旨也让她进了宗正寺,他死后,她也服毒自尽。但无人知晓,她进宗正寺前便有了身孕,待悄悄产下那个孩子后才请愿去的。当时京中仍有对已经去的皇帝忠心耿耿的名门望族,有一家同他有一样的心思,彼此交好,再信任不过,更何况他们家一向煊赫。宁王妃思来想去,便只能秘密去了那家府上,恳求将这孩子托付给他。”
“他们接受了。于是没有人知道这孩子的真实身份,对外都以为是正妻的孩子。他逐渐长大,原先这家人待他友善,只是渐渐见他比自己的孩子还要聪慧,又担心这孩子的身份迟早会被先帝知晓,引来祸患,于是也对他不再友善,甚至起了折辱之心。
“那个孩子有时候会想,如果他的父亲并没有起那样的心思,或者说,他的母亲没有抛下他去陪着他的父亲,他会不会活得更好一些,至少他不会孤身一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先帝患病而亡,他并不喜欢的那个年轻的太子登基了,因为年轻,所以他的叔父端王一直辅佐他。那家人的心思愈发叵测,他们想要联合端王谋反,于是逼迫他帮他们做事。于是所有的腌臜事他都一一去做了,因为他们以他的身份要挟。而帝王不会留下一个有着谋反之心父亲的人。”
他说罢便沉默了许久。
庄蘅也在这沉默中沉默了。
怪不得从最开始,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时,她便觉得,他们很不像。那时候莫名的直觉却成了伏笔,直接指向如今的事实。
其实一开始谢容与就曾经无意识提过,只是她并没有在意。
那时候在谢府,他丢了的香囊被她拾起,他说那是他阿娘给他绣的,但她去问赵氏,她却说她并没有绣过。
所以那个香囊是他的生母,曾经的宁王妃亲手绣给他的。也难怪他会一直带在身上。
她思考着,尔后道:“可是,你之前就不受他们的要挟了,是因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