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蘅上了马车,被公主府的人带着,一路往宗正寺去。
刚至宗正寺外,她却看见一位黑衣男子,神情焦急地在外头等待。
她不认识他,只是跟着公主府的人往里走,却听他在身后道:“庄四小姐?”
这声音有些耳熟。
庄蘅对声音一向有些敏感,重要时刻的声音她更能记很久。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第一次进谢家,闯进谢容与屏风后,听到屏风外有人说“陈羽已死”的那人,便是面前这人。
“是你?”
他道:“在下刑部员外郎阮元义,如今众人都想着进宗正寺内见一面谢侍郎,只可惜未能如愿。庄四小姐是能进去吗?”
庄蘅轻声道:“是。你有什么话要我带进去吗?”
他立刻急切道:“烦请四小姐转告侍郎,秦少监的尸首我已差人验过,确是自缢,且那手书我也看过了,毫无破绽,就是他的字迹无疑。如今这算是证据确凿,你且去问问侍郎,我们还能做什么。”
“好,我会把话带到。”
说罢她便继续往里去。
天子亲自下令关押谢容与,此事自然重大,不可怠慢,更何况又是长公主派人前来,于是宗正少卿都出了面,略略查了查庄蘅手里捏着的包袱,本来还生疑,直到后来查看发现里头全是糕点后,便似笑非笑道:“庄四小姐带这些东西来恐怕没什么用,如今谢侍郎也不像是有胃口的。”
他前几年间同谢容与便不大对付,如今也怀恨在心,虽说天子亲自交代他要注重谢容与在宗正寺内的膳食,但他送了一回,见他一口未动,便交代人一日只许送一次过去,美名其曰不可浪费寺中食物。
他心下对庄蘅有些轻视,总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即便来了这寺内,同谢容与见了面,也不能做什么。
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真要想救他,还不是该进一个男子?
于是他格外放心地将庄蘅的糕点放了回去,挥了挥手,“进去吧。”
庄蘅没吭声,拎着包袱便进去了。
宗正寺内的环境总比大理寺诏狱要好上太多,否则天子也不必特意送他进这儿。
她走了许久,这才看见谢容与。
宗正寺本质来说并不是个关押人的地方,于是并没有诏狱里的铁栏相隔,她能走近同他交谈。
谢容与看见她时也着实惊诧。
惊诧于她居然有这样大的本事进宗正寺。
于是他愣了半晌,看着庄蘅拎着个包袱走近,坐在他对面。
他好洁,更觉得自己被侮辱,于是这几日根本没怎么阖眼,也没怎么进食,平白消瘦了几分,整张脸上都笼着倦态。只是倒衬得眉目愈发深邃,眸中冷光流转,垂眸时又透着几分病态的……美。
庄蘅正想开口问他,却听他叹道:“聪明孩子,知道听我的话离谢容止远一些,到底没跟着他回谢府,还知道今日进宗正寺来看我。”
他的叹息像是根羽毛,不轻不重地在她身上刮过,她却忍不住一颤。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国公府这种地方待久了,她很久没有听到旁人直接称赞自己,更是从未听过他这样夸赞自己。
更何况他的叹息又带了几分调情的意味,语调上扬,颇为旖旎,于是她更是忍不住颤抖了下。
有时候称赞确实具有很大的力量,特别是从特别的人的口中说出。
庄蘅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很没有骨气地被“聪明孩子”这四个字击中了,从而又觉得,费了功夫进来见他格外值得。
他又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去求端阳长公主的,她说只给我一炷香的功夫。”
说罢她便将外头发生的事情,包括阮元义托她带的话一同说了出来。
谢容与神色未变,慢慢道:“你出去后告诉他,秦少监这么做,必定有不得已的原由,他也不会蠢到这时候背叛我。让他查清楚,拿到证据后告诉陛下。”
“既然今日又生事端,那么明日便还会有。让他再告知其他人,他们拿出证据不要紧,造伪证也好,给他们反安罪名也罢,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为何?”
“因为有些事,我确实做了。”
庄蘅瞪大眼。
“两方争斗,若是不结党营私,你猜谁能活到最后?
只一项,我从未给王将军写过那么多所谓的信件,更没有蠢到用‘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样的话来暗示些什么,那些信是假的,让他们想法子找出破绽。”
“我知道了。”
“出去后,你安分待在忆柳那儿。”
“我什么都不做吗?”
“如今国公府和谢家都想要抓你。你若是招摇些,一定会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