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卿重重拍了拍他背,“不错,你有这份心性,在官场上,什么都能锻造出来了。”
“多谢恩师抬爱。”
“就是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朝中像你这般年纪的,还有几个未娶妻的?”
“你这事业蒸蒸日上,也是时候寻个房中人,给你把家里操持操持了。”
“家中有嫂嫂料理,不急。”
“你!我正要说你呢!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不娶妻,你嫂嫂一个寡妇也不改嫁!你知不知道,同僚们都怎么说你的……”
“有所耳闻。”他淡定依旧,仿佛外面那些桃色传言污的不是他。
“清者自清,别人要说什么,我自然管不住他们的嘴。”
“你……!”杨秀卿被他这事不干己的样子气得噎住,“你呀你!你不是相信什么清者自清,你是狠不下心和他们母子割席!”
他那个赖着不改嫁的寡嫂就先不说了,那倒霉侄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天两头的在外面惹事。
他无奈,唯有长叹:“凌之啊,你这个人,有手腕,有能力,更有野心。可只一点,太重情义!”
“只恐以后,要受其所累。”
*
冬宁这几日渐渐爽快了,章凌之念她受了惊吓,放她休息一段时日,没有再盯紧她的功课。
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养足了精神,下午又撸起袖子,开始了她那大闹天宫的劲儿:不是蹲在草丛里抓蟋蟀、就是坐在她的工作台上塑泥人……待玩了一手泥巴,又仰头站在园子里的枇杷树下,眼巴巴地望着那金黄的果子,叫嚷着要上去摘枇杷。
“别闹!这是章大人家的果树,你休得胡来!”
“就是摘几颗果子嘛,小叔叔定不会责怪于我的。”她噘着嘴,不高兴地嘟囔。
芳嬷嬷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想这丫头刚来的时候,还知道处处小心呢,而今在章府待了有段日子,竟是越发胆大了起来。
这都是章大人纵容的结果。
家仆拿了张梯子来,架在枇杷树上。冬宁卷了卷袖子,非要自己上去,被芳嬷嬷硬生生拦下,最终还是家仆挎着篮子,替她摘了满满一篮的枇杷。
小冬宁接过那篮子枇杷,圆滚滚、金灿灿的,饱满得正是时候,散着一点果熟的清香。实是诱人极了。
可她抱着篮子,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孃孃真是烦人,她想要自己上去摘嘛,光是吃现成的,都少了大半味道去了。
冬宁把枇杷带回叠彩园,趁着芳嬷嬷做晚饭的功夫,立刻从枕头下将珍藏的话本子摸出来,一边趴在桌上翻看,一边嘬枇杷。看到兴奋处,她两只小脚勾在一起,高兴得荡啊荡。
“宁姐儿!快来吃饭啦!”芳嬷嬷将泡着折耳根的酸汤鱼摆上桌,辅以一碗清炒芝麻叶,再配上两小蝶辣椒面,冬宁最爱吃地黔东菜,齐活了。
芳嬷嬷叫了一声,屋里头没人应。往常,只喊一遍,冬宁便迫不及待地冲出了门。
心中奇怪着,她推开门,却见冬宁正埋头趴在桌上,手边堆满了剥下来的果皮儿。
“你这丫头,一下吃这么多,也不怕凉着肚子!”她责怪几句,上前拍拍冬宁,“快来吃饭。”
“孃孃
……我肚子不舒服……”冬宁头都抬不起,虚弱的声音从臂弯间闷闷地传来。
“瞧见没!让你一下吃这么多枇杷果!”她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先去喝几口汤。”
冬宁借着芳嬷嬷的臂膀,缓缓站起身,一张小脸儿煞白。
“呀!”芳嬷嬷瞟到椅子,瞬间吓了一跳。
冬宁疑惑,顺着她的眼神转头看过去,却见自己刚刚坐过的椅子上竟残留着丝丝血迹。
嘶!
“孃孃……!”
芳嬷嬷紧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地笑道:“无事无事,我们宁姐儿啊,这是要长成个大姑娘了。”
小冬宁第一次来葵水了。
她肚子疼得不行,只得躺回了床上,缩在被窝里,恹恹地看着芳嬷嬷在屋里头忙前忙后。
娘亲以前跟她说过,姑娘一般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来葵水,这是她们“长大成人”的标志。所以在看到血迹的那一刻,倒是并没有什么太害怕,只是娘亲没告诉她,来这个鬼东西,肚子会这么疼呀。
将她弄脏的衣物都收拾好了,芳嬷嬷来到床前,蹲下身,大掌搓得热乎乎,伸进去,贴在她的小腹上。
“疼得厉害吗?”
冬宁委屈地点点头,嘴唇都失了颜色,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皮子耷拉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冬宁本就体弱畏寒,这疼痛恐来得汹涌,免不了要遭一番罪。
哎,就不该让她吃什么枇杷,谁想到今日会来这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