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也是应当,年少懵懂时耗尽了全部心力和爱意去喜欢一个人,却落得这么个啼笑皆非的结果。就连方仕英……也便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她没有这个心力,再去折腾什么了。
花影摇曳,衬得她脸庞越发明媚,少女斜靠在藤椅中,薄纱衣裙贴着柔婉的身躯,眉眼间沉静下来,脱去了几分不谙世事,反倒叫那忧愁的气质侵袭而来。
她确乎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儿了,没有了那毫无保留的、倾洒一腔爱意的孤勇,而是小心翼翼躲在了壳里面。只等着有人来敲,再决定是否要对他敞开心扉。
临近用晚膳,胡照心不便在外头耽搁太久,跟小姐妹做了别,自己又径直回家去了。
她一走,院子里立刻便冷清下来。
茯苓刚在大堂摆上碗筷,门又敲响了,她放下汤碗就要过去。
“我来吧。”
冬宁从藤椅中起身,走到门边,不知为何,心一提,却是无由紧张了起来。
“谁?”
“是我。”
沉静的声音在门外头响起,带着他熟悉的稳重。
他果然还是来了。
“谁许的你又来?赶紧地滚回去,来了我也不开这门!”竖起两道蛾眉,她怒着声儿道。
那边却也不恼,也不急,又牵起那磁沉的嗓音,不紧不慢道:“你父亲的信寄来府上了,我给你送过
来。”
这一听还了得,她立刻就要去拔门闩,还未拨动,手忽地又停住了。
攥着那门闩,她靠在门边上道:“你把信放门口,等你走了,我再拿。”
那头似乎响起了他的笑声,极轻极细,却还是叫她隔着这么厚的门板也捕捉到了。
这一下更是来了气,她提起一口气,还未发作,却听他那头又道:“你先开门,否则这信,我就又带回去了。”
“你……”脸都被气成了猪肝色,她恨恨一跺脚,“章凌之!你无赖!小人!”
跟在不远处瞧热闹的茯苓听着她这话,撮着嘴,吓得竖起两只眼。
天呐!雪儿姑娘真是胆儿越来越肥了,她还从未见过敢跟主子这么说话的,这简直是明晃晃地顶撞辱骂了。
“嗯。”低低应一句,他嗓音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我是,雪儿说的都对。那这信我可拿回去了?”
“你……你……”除了“你你你”,她好似也使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
气得左右眼珠子直打架,她一把抽出门闩,举过头顶就要敲下去,却见门打开,一只小兔子被拎着耳朵提溜到她眼前来。
那兔子个头小小,毛发雪白,嘴里叼着封信,睁着一双懵懂通红的眼睛,两脚直扑棱。
举着门闩的手僵了片刻,她缓缓,将那木头棍子放下。
好可爱哇(o)!!
原本升腾的怒气在触到这小生灵的刹那,顿时消散而去,心底唯余一声大大的惊叹。
兔子后面,侧过来一张脸,冬宁这才正眼瞧上他。
他今日装扮甚是清爽,头上束以羊脂玉簪,一身天青色云纹织锦长衫,鲜亮而不花哨,雅致之中又增几丝风流。
冬宁不由多扫了两眼,心中还是暗自诧异了一瞬。
她跟在他身边四年之久,很少见他这样的打扮,他平常或者总是官袍官帽,或者总是那几件素色暗纹的常服换来换去,每年也添置不了几件新装。
平心而论,他穿官袍时总像是老上几岁,而穿这身,倒真是年轻上许多。
意识到自己发呆得有点久,她忽而紧蹙眉,一把扯下那兔子嘴里的信,本想就拍门而去,可看那兔子乖巧活泼模样,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这……你哪儿来的?”
“喏,给你的。”
章凌之把兔子往她手中一放,冬宁立马环起两只手臂,将它圈在怀中,抚摸起了它头顶毛的发。
行云流水,极其自然,丝毫瞧不出跟这拎兔子的人有何龃龉。
冬宁拨弄着它的头,又捋捋它的耳朵,不亦乐乎。
“好乖呀……你怎么这么乖,你叫什么名字呀?”
“还没有名字,等着你给取呢。”
冬宁抬头瞪他,“谁问你了?”
“你问它?它倒是能回你呢。”
还要跟他回嘴,触到他眼神中那狐狸般狡黠的笑,立马觉出不对,自己怎么还跟他拌起嘴了?实在没必要。
“你送给我,我却是也不要的。”她嘟哝着嘴,要把那兔子往他手中塞,明显地不情不愿。
“拿回去,你赶紧地拿回去。”
“我拿回去也没时间养它,怕是哪日饿死了倒好呢?你行行好,就收留了它吧。”
那小兔子倒真有灵性,似是听懂了他二人的话,竖起的耳朵动了动,头往冬宁手臂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