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挂在眼角的小珍珠,火气蹭地一下就从腹部直蹿天灵盖儿。
修长的指尖颤悠悠地扶住她的脖颈。眼泪一下凝固住了,冬宁惊得挣大眼。
他指尖冰凉,不复往日的温热,尽管只是虚扶在脖子上,却有种被他扼断喉咙的恐慌感。
冰冷的眼神从上方钳住她,昏暗中,似能见到那眼球中蔓延而出的血丝。
“颜冬宁,你敢为他掉一滴眼泪试试。”
冬宁哪儿还有心思哭,却被这阴森的动静吓了一跳,睁着眼睛,茫然看向他。
对上她兔儿般受惊的眼,章凌之更是差点失了智,几乎很不能俯身咬上她那微张的唇。
她不知道,她看人的眼神,有多能激发一个男人的破坏欲。
猛吸一口气,他放下手,别过头,两个人又重新陷入黑暗中。
“出去。”
冬宁还没回过神,便听他威沉的发言,嗓音似乎还有点抖。
看样子,小叔叔真的是被自己气着了。
“哦。”她低低地应一句:“小叔叔……那我走……”
“赶紧坐上马车,回家!”
冬宁不敢再说什么,抿抿唇,
掀开帘子走了。
颜冬宁连招呼都没有敢跟方仕英打,隔着街头远远扫他一眼,快步走向马车去了。
心中叹气,有点愧疚,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她知道,章凌之是真的能说到做到。他毕竟是个在朝中做惯了大官的人,自己平常小打小闹地偶尔忤逆他一点没关系,但这次,冬宁感觉得出,他确乎是动了怒,若是再在他跟前阳奉阴违起来,保不齐真给那方仕英带来飞天横祸。
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他已经够苦命的了,自己既不能帮到他,便更不愿给他带来灾祸。
车轮滚动,马车载着她驶离百戏阁门口。
冬宁终究是忍不住,帘子悄悄掀开一个口,朝外头探去。
灯火朦胧中,他身姿挺拔高绝,修长的脖颈直挺挺梗着,人群中亮眼得太突出,越发显出器宇不凡来。
他目送着车子,视线越过川流的人群,似想要寻到她。
冬宁心忽而一沉,凉凉的,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待马车转过街角,彻底吞没了他的身影,她放才垂下帘幕,低头不语地坐着。
芳嬷嬷瞧她这失落的模样,心里只是不安。
章凌之固然不是什么好去处,可那方仕英更加!偏那裴小公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人,冬宁却只当他个无聊时取乐的玩伴。
宁姐儿眼看得就要十八了,就因父母淹留在南方,到时候了还没有能说上人家,就怕再这样下去,女子最好的年华就要耽搁了。
芳嬷嬷正为冬宁的婚事愁眉不展,自广东道寄来的信,恰也到了章府。
冬宁兴冲冲展开,看过后,笑意灿烂。
“孃孃!爹爹阿娘说,他们已经从广东道启程赴任了,大概端午前后,便能抵达山东道了!”
“嗨呀!那可太好了!”芳嬷嬷也难得一见得高兴得红了脸,手一拍,只是要原地跳起来。
“到了山东道,离京就不远了!”
是呀。
冬宁含着笑,将信贴在心口,抬头去望园里含苞的海棠,浅白的粉已经蔓延了一树,摇曳生姿。
山东道,离京不过八百里,若是坐上马车走快点,半个月便能到达了。天呐!她竟然与父母即将来到这么近的距离,那颗迫不及待想要展翅的归巢的心,更是热烈地跳动起来。
四年时间了,他们该是什么模样了?爹爹不知又添了多少白发?阿娘是否还会那么亲热地唤自己娇娇儿?弟弟是更淘气了还是便懂事了呢……?
想着想着,热意不觉就攀上了眼眶。
一旁,芳嬷嬷也高兴地喋喋不休起来:“这下可好呀,只要有章大人的帮衬,这老爷夫人回京,便就指日可待了!”
听着她提那个人的名字,冬宁脸忽而便暗了下去,一股不易察觉的失落席卷眼中。但她已不再热衷反驳,低下头,将信纸仔细叠好,嘴角含着苦笑,“是啊,一切都还得仰仗他呢。”
否则的话,就凭爹爹那个不争不抢的呆驴脾气,别说调回京中了,就是调到山东道,都不知该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哎,那那个……”芳嬷嬷试探着开口:“老爷夫人还有没有说别的?譬如……你的婚嫁之事?”
冬宁折信纸地手一顿,本就低垂的头颅更是沉重地点两下,“嗯……爹爹说他有委托小叔叔,让他……帮我先相看着人家。”
芳嬷嬷愣住了,半晌,“啊”一声。
干净修长的手指拨开信笺,上头颜父的字迹,工整端方,一如他一丝不苟却又谨小慎微的为人。
“凌之贤弟,展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