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逆子!”裴一元举起那只红玉麒麟,就要朝他砸过去。
“老爷。”门外管家敲响了门。
“这没你事儿,甭劝!”
以为他又是来打岔给裴延解围了,想也没想就呵退他。
“老爷,章凌之章阁老来了。”
裴一元举着红玉麒麟,和儿子诧异地互相瞪眼。
半个时辰前。
夜色下的章府,似一尊疲倦的巨兽,沉重地喘息着,隐忍,又压抑。
门打开,沉沉的木扇转动,发出寂静暗夜下挣扎的低吼。
章凌之急匆匆迈过门槛,披风在身后甩动,大步流星下了台阶,目露凶光,恨不能立刻杀到裴府。
“吁!”
刚要登上马车,街上一人策马而来,勒紧缰绳停在他面前。
章凌之侧目,看清了来人,竟是何忠。
他骑得满头大汗,几乎跌下了马,噗通跪在他身前。
“主子!出事了!”
“雪儿怎么了吗?!”他脸色惨白,马车前昏暗的灯笼照得他浑浑噩噩,恍若堕入地狱的幽冥。
“不是……是西院……”
章凌之彻底松口气,腿脚一软,差点就要跌坐在马车上。何晏见状,连忙上前扶一把。
天呐天呐!还好还好……
他喘着粗气,如临大赦,靠住何晏站稳。
自己真是急糊涂了,何忠一直负责西院嫂嫂那头的事儿,他怎会有雪儿的消息?真是关心则乱。他现在心是乱的,脑子也是乱的,一听到有人过来禀报,就想到是雪儿出了事儿。
这几日,从来没有过的慌张和紊乱,一点点占据着他。自己就像个无用的糊涂虫,判断失策、头脑失智、暴躁易怒。上苍啊,他只想快点见到她,只要看能看到她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就好了。
“到底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有什么回头再说。”何晏见自己弟弟这么不长眼,便说了他两句。平白地就来烦扰主子,这种时候一惊一乍,也不怕把主子吓出个好歹来。
何晏托着章凌之,就要上了马车,何忠忽而哀嚎一声,扯住他的脚腕子,“主子!耽误不得啊!”
章凌之怒上心头,将何忠一脚踹开,“给我滚开!”
“除非是死了人的事儿,否则别他/妈来烦我!”
何晏一时诧异。主子向来注意言行,德容言功,从来都叫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而今真是像换了个人。
何忠一个轱辘,爬到他脚边,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厉声哭嚎:“主子……!夫人她……她上吊了!!!”
手上的拥着的大腿忽而僵直了,一动都动弹不得。
何忠泪流满面,仰起头,只看到章凌之一双可怖的眼睛,死死钳住他,像没有气儿的幽魂,缓缓吐着字,“你说什么……”
“夫人!夫人刚刚被紫苏发现在屋里上吊了!她拿了根腰带,就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他啜泣着,断断续续说:“还好……还好叫发现的及时,人是已经救下来了,气儿没断,就是面皮儿都发了紫,人到现在还说不出话呢……”
章凌之仰起头,合眼深吸两口气,空气饱吸到肺部,胀出撕裂的痛。
他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何忠还爬伏在脚下哀泣,一旁的何晏沉默不语。
“你起来。”
他声音忽而恢复了沉静,又冰又凉,似是要将人一颗心都沁冷。
何忠直起腰,揩拭几下眼泪,“主子,现在怎么办……”
西院的人是他在看着,而今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他罪责难逃。这事儿,都不用等到邻居来传,就章嘉义那个嘴巴,能把这桩丑闻闹得比天还大。
章凌之深深蹙眉,太阳穴在耳边突突猛跳,“砰砰”的声音如有擂鼓,爆冲着他的心脏。
烦,烦不胜烦。
“立刻给嫂嫂叫个大夫,我得空了立马来看她。”
说完,衣袍一甩,径直蹿进了车里。
何忠跪在青石砖上,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不由怔愣出神。
“赶紧起来吧。”
何晏将自己还在发呆的弟弟搀起来。
“你先权且放宽心,主子而今被雪儿姑娘的事儿绊住,没工夫追究你。”
他望向马车消失的巷口,叹口气。
恐怕,就算夫人今晚真的因此仙去了,主子也是要先去了这趟裴府不可。
长廊里,回荡着踢踏的脚步声。
婢女打着灯笼在前引路,没过多久,又被裴一元焦躁的步伐大步越过,只好快走几步上前,替他殷勤照路。
“哎呀,章大人,星夜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踏入会客厅,他连忙堆上笑脸儿,作揖上前。
章凌之从太师椅中起身,冷脸相对,上来就开门见山:“裴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