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实在掌不住,扑哧轻笑出了声。
冬宁听着动静,暗暗嗔他一眼,嫣红的小嘴气鼓道:“笑什么?不许笑。”
“笑你可爱呀。”他眉眼一弯,狭长的眼尾处勾出一抹挑逗,却又转瞬即逝,只剩一泓清澈的眼波,将所有心事都迫不及待吐露。
冬宁眨眨眼,总觉哪里别扭,躲开他的眼神,垂头去舔勺子上最后一点粘连下来的柿膏。低眉间,是不自觉的赧然,比平常嘴上不饶人的她,更多出几分闲雅。银杏叶斑驳的树影下,阳光平铺在她脸上,眉如远山,眼似碧波,美得似真似幻。
自己……可爱嘛?
“那他也不喜欢我啊……”她小小声嘟囔。
在他眼里,总是觉得自己太任性,还是个小孩子。或许,他就是喜欢那种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吧,这些,确实都跟自己不挨边。
“什么?”裴延没听清。
她摇摇头,又强挤出一丝笑。
“等过了这阵风头,我再带你出去,京城里还有好多好地方,保管多的是你没见过、没尝过的。”
她“嗯”一声,点点头,可一想起还不知道要在这儿窝上多久,笑容又淡了下去。
她知道,章凌之现在正在满城找她,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让他找到。
如此这般,似乎让她觉得很解气。她就是要跟他做对,仿佛这样心里才能舒爽。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很担心自己吗?会不会气得跳脚?还是其实淡定如常?
她也闹不清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想让他担心,可一想到他着急的样子,心里又有点难过。
说好的不要去喜欢他了,可心里又无时不挂念着他……颜冬宁,你真的好没有出息哦!
兀自想着,心中又愁肠百结,连那舌尖柿儿膏的甜味,都化成了苦涩。
看她如此伤神模样,裴延猜想,她定是又想起那被章凌之“蹂躏”的、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她总是这样,前一瞬还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明明瞧着什么都好,可一转眼,不知被触到了哪根神经,忽然就开始独自黯然神伤起来。哪怕你就在她跟前儿,她也当没看到,自己个儿就神游去了。
哎,这么个纯澈如玉人儿一般的小姑娘,就这么被章凌之毁了。
没关系,好在现在遇到了他,他发誓要对她好。反正自己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什么所谓的“完璧之身”了。
“妹妹,你放心,日后有我在,定不能叫那章凌之欺负了你。”
“你既然
已经逃脱了他的魔抓,我裴延便绝不能再让你回去。”
裴延刚回了府,管家仲天启便迎过来,“小公子,老爷找你说话呢,已经在书房候你多时了。”
裴延心中奇怪着,人便敲响了书房的门。
“父亲。”他端立裴一元身后,恭谨地行个礼。
裴一元背身站在博古架前,擦拭着手中的红玉麒麟,声音听不出情绪:“今儿晚上没见你在家用膳,又跑出去跟哪个狐朋厮混了?”
裴延被说得噎住,悄悄努了努嘴,不服道:“父亲言重了,我只是好交结些文人义士,不能因他们不好在官场钻营,就成了您眼中的‘不务正业’之人吧?”
“哼!”他气得胡子一吹,玉麒麟往架子上重重一放,瞪眼转过身来,“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成就一番抱负。成天在外头吟弄风月、还去散财给那些什么所谓的‘江湖义士’,美其名曰‘名仕之风’,这简直荒唐!”
“我们裴家的后人要个个都像你这么胡来,早就倒了架子去了!”
裴延扯扯嘴角。他就知道,每次跟父亲对谈,说不上几句话,两个人就要吵起来。
“族中之人入仕者,不在少数,况哥哥在国子监学勤绩优,未来定能为我裴家延续门楣。儿天生愚顽,未来就算入朝为官,恐也只有得罪人的份儿。”
“你……!”裴一元被他堵得气结,“你以为你不入朝为官,就没有替我得罪人了吗?!裴延,你现在可真是出息了!”
“儿不知父亲何意。”裴延也委屈了起来,“儿只想远离官场污浊,不问世事,又何来替您得罪人一说?”
裴一元瞧他那倔强又憨钝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气极之时,竟是唯有一声冷笑:“我问你,住进了东华坊宅子里的那个姑娘,她是谁?”
裴延身形一顿,诺诺道:“父亲都知道了……”
“我倒是想不知道!你当宅子里那些家丁都是死的吗?!他们没有嘴吗?!”
裴延气得直咬牙。
自己千叮万嘱要帮忙把这个事情瞒住咯,没成想宅子里那些家仆,还是只认父亲是主子,一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