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赶紧滚出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章嘉义跟进来怒骂,却都只能是蚍蜉撼树。
一个小兵嫌他烦,刀把梗在他脖子上,将他逼出了房门外。
“我艹你大爷的章越!你不得好死!你忘恩负义!你狼心狗肺!你良心被狗吃了!我去你/妈/的……小人!小人!奸臣!”
章嘉义被人制在外面,只能口中不住狂吠,无力抵抗,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母亲吓傻了,在她房间里面一通乱找。
章嘉义这边动静闹得太大,有邻居贴着墙听热闹,甚至还有隔壁的小孩儿爬上墙头,露着半张脸往这边探头探脑。
“去!”
官兵捡起一颗石头朝他丢过去,那小孩儿立马把头一缩,又跳下了墙。
房间内瞬间就被翻得乱七八糟,独属于孀居妇人的物品用件通通暴露在了一群大男人面前:针线绣品、胭脂水粉、亵裤肚兜、甚至还有月事带……
这些私密的贴身物件被摊开在地,混乱中有男人的皂靴踩踏几脚,水红的肚兜上留下半个硕大的脚印子……
羞耻,愤怒,惶恐难当。
万千情绪一齐涌上脑门儿里来,把王月珠激得魂不附体。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彻底傻了眼,只知道迟滞地转动着眼珠子,挨在窗户边打颤。
直到有人摸到床边,一把掀开那枕头床单……
“哐当”!清脆的玉声砸在地上,一柄粗长的蘑菇头玉柱滚落在地,还有一条白色亵裤随之飘落。
时间像被冻住了,房间内所有的人都霎时停住了动作,齐刷刷朝地板上望去。
“我去……”
半晌,有人发出了低低的调侃声,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戏笑。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倚靠在窗边的孀妇。
姿色半存的妇人瞪大惊惧的眼,浑身抖如筛糠,那敷粉的面庞也随着身子的抖动一点点涨红,几乎要将她吞没烧毁。
她死死咬住牙,悲恸的哀嚎声一丝一丝地,从贝齿间挤出。簌簌抖动的帕子掩住脸,泪水才默默敢溢出。
羞愤欲死,无处躲藏。
巷尾的马车。
士官用帕子包着“赃物”,双手递到车帘内,“禀大人,东西找到了。”
白净的手指接过那布包,三两下打开。躺在里面的,除了那本他搜寻已久的样书外,更刺目的,是书旁边那根通体晶莹的玉势,还有……一条裤子!
章凌之不可思议地攥紧那条亵裤,瞳孔地动山摇,天倾海啸。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当年的亵裤,看尺寸,当是十六七岁之时穿的!
怎么会……怎么会……
颤动的眼珠又落在一旁的玉势上,暗哑的嗓子低沉:“这是……怎么回事?”
帘外的士官支吾:“大人说要……搜查淫/秽物品,这个……这三样物件,都是从章嘉义母亲房里搜出来的……”
“那根玉……玉……和那条裤子……一起掉出来的。”
轰隆!
像被雷从头劈开一道,他双目发直,僵硬了身子动弹不得。
*
巳时三刻,晨光微薄。
街市上方才开始热闹起来,宫城内,早朝的大臣们已经散了会。
新帝是藩王即位,朝野间对此难免有微词,为了向百姓臣工们证明自己,他总是暗自憋着一股气。因此,自登基以来,皇帝宵衣旰食、勤政理事,朝会也是开得频繁,几乎三日就有一次。
太和殿的长阶下,各色官袍的臣工们连缀如珠,成群成团地往宫门外走去。
只是今日与往时不同,御路的侧旁,一青袍官员面向太和殿的方向而跪,路过的官员无不侧目,那或同情、或戏谑、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转,走远了,身后依稀传来他们低低的讨论声。
清晨的京都,太阳逐渐高升,日头也烈了起来。
裴一鸣鬓角开始渗起了汗,沿两腮滚落,他依旧一动不敢不动,只是弓腰目视着天子的方位,手规矩地伏在膝盖上,任由咸湿的汗水从眉弓处滴落。
他从今日早朝起就跪在此处,到同僚们散会了,皇帝还不放他走。
等到最后一名臣工离开御路前,方能令他起身。
这是皇帝亲口发的话。
章凌之站在高阶之上,远远睨他一眼,缓步迈下台阶。
“我听说,你前几日竟然命人搜捕了你侄儿家?”杨秀卿与他并肩而行,不由开口发问。
一想起那捕获的“赃物”,章凌之呼吸一顿,眼神又暗沉了几分。
“是。”
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午夜梦回,忆起曾经相处的点滴,嫂嫂那“慈母”般的关怀、事无巨细的体贴:自己失落时她抚上肩头温软的手、烧热时她替他擦拭身子的巾帕……凡此种种,竟然都叫他觉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