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洗洗脸的,可是,摸索着扭开开关,热乎乎的水从指间溜走,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花洒下,抹上了洗发液,任由热雨落在身上。
洗完澡,神清气爽感觉轻了两斤,枯黄的头发湿哒哒的披在发黄的里衣上,洇湿了一大片。他眉头紧皱看着铺在床榻上的衣服,纠结该穿哪一件衣衫。
青色的长衫最衬他的气质,可惜袖口磨着发白,甚是窘迫。蓝色的长衫有五成新,偏偏是交领,穿上后显得他有点驼背,猥琐感扑面而来。正在踌躇中,房门被轻轻的敲响。
原是护着他来的青华园伙计。
伙计笑盈盈道:“大人,我们听到你起身了,来给您梳头净面。”
视线落在他湿漉漉的头发,急得跳起来将他按在了凳子上:“我的大人诶,天气渐凉,这么湿着头受了寒,可怎么办啊!”
手脚麻利在他肩上垫了一块大布巾,遮住脸颊。拿起桌子上的木盒子,摇动手柄给他吹头发。
“这是我们青华园特制的吹风机,您快速吹干头发,您稍微忍耐一盏茶功夫。”
整个人除了头发都躲在大布巾里的谢玉华,感觉一道凉风落在头皮上,带走了湿漉漉的水汽,半点没觉到冷。
不一会伙计揭开大布巾,他惊愕的发现自己毛躁发黄的头发,竟然服帖柔顺的散在肩膀上,他悄悄的撇一眼伙计手中圆头圆脑的吹风机。
伙计觑着他的面色询问:“大人,您胡子是刮干净,还是修剪一下。”
谢玉华点点头:“刮干净!”认命的靠在椅背上,等待记忆中的刺痛——他自己在家刮胡子,用的是妻子的剪刀,要么刮不干净,要么刮破皮,留下细细的伤口。
这些日子挂着榜单,胡子拉碴,脏乱不堪,确实该收拾一番。
伙计在他脸上抹了些白色的东西,用个小推刀,三两
下便把他青黑的下颌刮得干干净净,漏出皮肤的原色,整个人立马年轻了三岁。
他惊愕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盯着伙计手里的推刀,很是眼热,青华园里的用品着实方便,处处透着一股子体贴灵巧。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伙计赶忙解释:“大人放心,您屋子里的吹风机和刮胡刀,各种用品,都是崭新的,干干净净。”
谢玉华随和一笑:“不是这个,我是想,你们东家肯定是个讲究精致,历经千帆的老大人,才能样样考虑的这么周全。”
伙计嘿嘿一笑,眼底全是佩服崇拜:“大人猜错了,我们东家聪明智慧是真的,不过是个年岁仅有十一的小女娃。”
“她本想来拜访您,又怕叨扰您赴宴,请您鹿鸣宴过后,不要忙着回乡,能拔冗一见。”
谢玉华对伙计口中的小东家着实好奇,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世家大族,才养的出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
稍后,伙计捧出了常见的学子服云锦长衫,天青色,深蓝色,藏青色,请他选一身。里衣鞋袜一应俱全。
谢玉华推迟:“怎好让你们如此破费!”
伙计解释:“您不嫌弃,能下榻我们青华园,已经是我们偌大的荣光。因没量过尺寸,我们把成衣按照从高到矮做了五个尺寸,请大人试一试选出合身的,早早去花厅赴宴。”
换好衣裳的谢玉华,看着铜镜中精神勃发神采飞扬的自己,生出豪情万丈。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官场,谢家从此将一改门庭。
灯火通明,伙计们执着灯笼,在前带路,谢玉华看到好几个同科,和他作一样的打扮,一改往日的窘迫,光鲜亮丽,红光满面。
他们跟随伙计的指引,进入湖边的灯火辉煌的画舫中。
绕过屏风,中间摆了四张大圆桌,每个座位上列有名牌,中间是学政考官,举子们环列三侧。
大厅里已经有许多举子,大家坐在窗边的小桌子上,或谈诗论道,或临窗观景。
谢玉华扫一眼窗外波光粼粼的水面,立刻发现了画舫里的不同。
按他多年的生活经验,邻水的地方必定吸引大量蚊虫飞蛾。家中房子在田便,要熏许多的艾叶,才能驱赶一二。
可是画舫里灯火通明,却没有半只昆虫,他眼底闪过惊讶,走到窗边仔细一看,原来窗户上蒙着一层细腻的窗纱,将扰人的虫子,全部挡在了外面,但却不影响大家观看外面美丽的景色。
青华园能在一众老牌酒楼中成为黑马杀出,确实是独具匠心。
这这样敏感的场合,不合适讨论试题时政,大家是同科,以后同朝为官,势必说些什么拉进彼此间的关系,青华园的种种便被大家拿出来交流心得。
一个带着白玉簪的举子,哗啦扇着手中的折扇嗤笑:“青华园根基太浅,竟然在画舫里办鹿鸣宴,不如人家遇仙楼,三层的酒楼,可以远眺整个南平府,豪气万丈,可惜我们时运不济,今年赶上了这家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