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个投入产出的问题。
南安府的百姓,每年的种植二季稻,堪堪能够交税和敷衍一年的口粮,要是毁田种桑,口粮那边势必出现缺口,若养蚕的过程中有个差池,比如蚕种生病,蚕丝掉价等,对百姓来说,便是没顶之灾。
而且,养蚕卖丝,因为丝绸产量小,品质高,注定了只能卖给富贵人家,不适合大面积推广穿用,因为这布料太柔软娇贵,稍微不小心刮一下,便是个洞。
所以,他明知道样改田种桑能提高百姓的收入,却迟迟不敢动手。
就像告诉正在工厂扭螺丝,勉强收支平衡的你,去读个研究生,提高学历,能提高你的收入,但是,读研这几年的学费开支便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取得学历后是否就能找到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老天也不敢给你保证。
他仔细摩挲刘青青给他织的棉袜,手感不如丝绸柔软舒适,对比下来,甚至有些粗糙。富贵人家恐怕不会选择。
但是,粗糙有时候是一个大优点,便是耐磨,足够应付普通人的日常穿着。
若刘青青所讲,一切属实,来年官府通过政策大肆推广种植棉花,既不会侵占稻田,又能给百姓提高收入,那南安府,将会迎来不一样的明年。
而且,它产量高,一亩地能产100公斤棉花,一件棉衣,只需絮一公斤棉花足够了。
一亩地可以让一百个百姓穿暖,不再寒风中簌簌发抖。
寒冷的冬天有御寒的衣服,可以外出劳作,不用缩在家里,又可以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卢雪樵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因为一时心血来潮收下的弟子,为郭守云感到无比的庆幸,甚至隐隐有些羡慕,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有这样一个旺夫的女孩子做未婚妻。
要是刘青青是自家儿媳,就好了。
不过,他也只是一想,家中两个儿子,都不可能娶刘青青这样的乡野之女。
卢雪樵心里更看重两人几分,随意吩咐管家:“去告诉夫人,都是一家人,这两孩子年岁小,不用管男女大别,只管置办一桌子,晚间一起用餐,顺便给他们师兄弟互相认识认识!”
郭守云心中一动,他在前院有一间小小的屋子,那是卢雪樵看他刻苦,叫管家预备下来给他落脚的。
虽然他知道,卢雪樵带着老夫人,夫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起住在后院,但从来没见过,卢雪樵不提,他也不好说拜见的话。
今日阿青一来,师父便主动引荐他们,那是不是,他在师父心中,又亲近了一些?
他细细品味刘青青替他准备的每一份节礼,其实棉被棉袜什么的,之前就让他带来了一些,但是他不会说话,一股脑的交给管家。
想必师父随意翻看了一下也就镣开手。
卢雪樵夫人姓夏,出生上京富贵人家,端是四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
菜单上,除了卢家常见的菜谱,她故意将郭守云带来的弥渡卷蹄命厨房蒸了出来,算是回应两人。
弥渡卷蹄在卢家的厨房里躺了几个月,终于上了卢家的餐桌。
弥渡卷蹄并不是猪蹄,做法颇有讲究。
做的时候,将猪蹄拔毛洗净,用锋利的小刀取走猪小蹄里的骨-肉,保持猪蹄外部的完整,净瘦猪肉切成大拇指大小,配以食盐,白酒,红曲米,草果面,米酒等拌匀入味,塞进猪蹄皮中,再用棉线封口。
塞的时候要塞得紧紧的,最后再用稻草一圈一圈裹起来,避免进入空气。
煮熟后擦干水分,放入干萝卜丝的坛子里压实腌制,吃的时候,只要取出来,切片蒸熟,直接食用,或配一叠蘸水。
饭桌上,卢雪樵的母亲,田老夫人看着一桌子的肥鸡
嫩鸭菜品兴致缺缺,她扫一眼摆在盘子里切成薄片的卷蹄,旁边的小丫头立马夹了一块。
卷蹄嫣红粉白相间,薄如蝉翼,切成半圆形,如花瓣盛开在雪白的盘子里,赏心悦目。
她尝了一口,皮层嫩滑,肉质细腻,带着谷物的清香,天然的酸香,一点都不油腻,让人胃口大开。
忍不住自己又夹了几片。
夏夫人挑了挑眉,老夫人田氏有多挑剔难伺候,她是知道的。
公公死的早,全靠婆婆一人供养夫君读书,早些年吃了些苦,对肉类食物,有一种执念,但她年纪大吃不下油腻肥厚的东西,对菜品多有挑剔。
若菜色素了些,她摆脸色,若大鱼大肉了,她也不高兴。
今日这个卷蹄能得她的青睐,自己日子可以好过许多。
同在一屋檐下生活,几个孩子自然知道田氏的别扭,都忍不住一人夹了一片。
吃到嘴里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果然好吃,酸嫩可口不腻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