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棣棠看着他的黑眼圈,实在忍不住问:“你跟你姐姐很不熟吗?”
他竟然挺诧异:“没有啊,我们很好,怎么这么问?”
“你跟她直说啊,双相情感障碍是种疾病。”
“不是这个事儿。”他放轻声音,“她没有不理解。”
“理解的话,为什么要反复刺激他?”沈棣棠看着屏幕里愉琛紧绷得像张满弓的背脊,不由得说得很直接,“每个人都很痛苦啊。”
“是啊,每个人都很痛苦。”他垂眸道,“......这件事不怪她。”
尽管他垂着眼,但沈棣棠还是从他眼中见到那种熟悉的、麻木又疲惫的情绪。
她小声道歉:“......我不应该这么说。”
毕竟她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他没主动提,她就一直没问。
他倏尔笑起来,叫她小名:“更不可能怪你,阿花。”
“其实我有时候挺希望你怪我。”她咕哝道。
人怎么可能永远以温暖柔和的正面情绪示人呢?
有其他情侣和她们一样,从来没有过争执和吵架吗?
在亲近的人面前,总会有许多怪癖与坏脾气吧?
可他没有。
他永远在适应周遭的一切,包括她。
她不想包括她。
“什么?”他问。
这种感觉太复杂,她一时很难捋清思路。
“我说,我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知道了。”他笑得温柔,“忘了问,你妈妈的个展还顺利吗?”
提到个展,沈棣棠立马开心起来:“很顺利!我明天过去帮忙。”
“这么期待啊。”
“当然!作品清单里有个系列就叫宝贝,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的各种画像。”她眼镜亮晶晶的,“我记得有幅画叫《学步》,是画我学走路的样子,她晾干的时候没注意,被我踩了乱七八糟的脚印上去。她后来跟我讲,她本来气得够呛,拿起来一看,发现我踩的位置刚好没有破坏画作本身,还挺童趣,就留下了。”
“听起来好可爱,我也想看。”
“嘶。”沈棣棠抿嘴,“不行,有几幅画很可怕。”
主要指她婴儿时期光着屁股尿床和幼儿时期把活体彩色鸡崽整个含在嘴巴里那些。
好可怕。
“我生日刚好在展期。”他眨眨眼,不经意地提起。
按照原计划,季灵芝个展期间内,沈棣棠所有空余时间都打算泡在她的画廊里。因为平时待太久总是会碰上季灵芝现任丈夫。她丈夫操着一口南方口音,颇会讲刻薄话,她无所谓,但季灵芝不行,所以她平时根本不敢在画廊待太久。
个展期间人多,她能顺理成章赖在那里。
嘿,想赖多久赖多久。
愉琛提这件事,无非就两个心思。一是他希望她能在他生日当天陪陪他,二是,她答应他那天会公开恋爱关系。
这点上,他比她积极很多。
尽管愉琛家里的氛围紧绷,但他还是在确认关系当天分别跟安玉兰、愉杰临和愉琅坦白恋爱的事。沈棣棠开学前,还收到这三人分别送来的礼物。
这家人挺有默契,基本都是绘画相关的东西,安玉兰还多送她一整套彩妆,算是庆祝她上大学的礼物。
那天,愉琛送她回酒店后,天空已映出鱼肚白。但他还是请司机李叔开车带他去墓地,第一时间跟白芦分享这个消息。
这件事愉琛跟沈棣棠讲得很简略。
好在司机李叔特别爱聊天,他后来背着愉琛给她补充了许多细节。
李叔说愉琛去程路上总是偷偷扬起嘴角,又舔舔嘴唇压下去,时不时耳尖还会泛红。到墓地的时候,他跟白芦说了许多话。李叔站在远处都能听见他又哭又笑的声音,挺傻气。
沈棣棠听完心口酸软一片,又觉得他有点可爱。
在这段感情里,她不够公平。
沈棣棠犹豫片刻,说:“我白天没课,想去画廊待着。”
“没事。”他说,“生日那天我可以自己过,从来都是这样,我习惯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习惯。
在他无措的眼神里,沈棣棠提一口气:“那天画展四点半结束,你要不要来接我?”
“嗯?”他抬眼。
“然后跟我妈妈一起吃个饭?”
愉琛许久才回神。
“那会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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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灵芝个展开展当天,沈棣棠翘掉早八的大英,早早来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在策展人和季灵芝最后一遍检查布展和灯光的时候,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当尾巴。
开幕式致辞时,季灵芝穿着杏棕两色的棉麻材质古着,有种淡然出尘的气质。
致辞完毕,她施施然走下台,在社交的间隙选了个鹦鹉图案的马卡龙拿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