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说?”
“他看完说可以演,条件是剧组得加个人,还说这人跟他有仇,不能让人知道。”王导捋捋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费劲给仇人安排工作,但他肯演我就烧高香了....我管他呢。”
原来是这样。
沈棣棠掏出手机,闷闷说:“收款码给我,多付的工资我还你。”
“还我干什么,谁出的钱还谁。”王导说。
沈棣棠没说话。
“我真得谢谢你。”王导轻手轻脚地关上家门,才跟她说,“要不是你的画,囡囡会一直拒绝跟我交流。”
她摇摇头,“我也很感激。”
“啊?”王导一愣,见她没有回答的打算,继续念叨,“愉琛也真是的,早说画是你画的,我至于费那么大劲儿嘛。”
跟王导告别后,她走到电梯厅,按下电梯。
旁边通往露台的门咔哒一声,愉琛走进来,带来一阵薄荷的香。他穿着白色的风衣,风衣口袋透出淡淡的紫色,是烟盒。
“抽烟?”
“嗯。”
四目相对,沈棣棠忽然有一瞬间晃神。
酥酥对她画作的认可,忽然就驱散她近年来所有的迷茫。那一瞬间,她重新相信,艺术不是阶级,不是迎合,更不是什么投机倒把,而是纯粹的共鸣。
在这点上,愉琛没有替她作弊。
她忽然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难过后悔。
比起这点,还有其他更让她不好过的事情。
叮。
电梯声打断她的思绪,她迈进电梯,按下一楼。
愉琛也走进来,跟来时一样,站在她背后。两人一前一后,又一次被暗金色的镜子拉在同个平面,圈在一起。
她不看,他也不看,处在同个空间内,却像平行时空。
接着电梯关门,下行,失重。
如果把两只小猫关在一起,大概也会是同样效果,明知对方就在那里,却装作看不见,以此避免尴尬与冲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愉琛和她,像两只社会化失败的动物。有自由意志与锋利爪尖,但没有相处的能力。
两部手机同时响起,密闭空间,重合的铃声格外聒噪。
“酥酥”邀请你和“愉琛”加入了群聊。
“酥酥”修改群名为“MommyIssues*3”。
沈棣棠两眼一黑,这小孩儿剧本毒辣,怎么起群名也这么......犀利啊。
她在心里祈祷愉琛没听过这个说法,不然场面会更尴尬。
“哈。”愉琛极轻地笑了声,“这词儿真难听啊。”
是啊,真难听。
“巧了不是,你姐也说回来,刚好一家人聚聚。”电话里愉杰临的声音格外喜悦,“几点飞机?”
“明天下午三点落地。”愉琛说,“不用接我。”
“你俩时间差不多,我一道儿接你们回家。”他说。
电话那端安玉兰凑过来说:“多待一段时间再走,马上春节,再然后你回辽城巡演,来来回回多折腾。”
愉琛扬声说:“没事。”
挂断电话,他看着收拾好的行李,原地站了片刻。
之前他生病,全家跑来上海,错过白芦忌日,到今天已经迟了一个半月。那天酥酥说改结局,他忽然就想去看看白芦。
就像酥酥不恨夏琳,沈棣棠不恨季灵芝一样,他不恨白芦。
就像酥酥怪夏琳,就像沈棣棠怪季灵芝一样,他也怨白芦。
他推开废弃画室的门,在角落拿起一包紫色的烟盒。和他口袋里那包不同,这一包看起来很有年头,紫色褪得有些斑驳,像掉了漆的墙面。
仿佛稍微用力,就会风化掉。
他将烟装进行李,独自出发,去探寻答案。
或是改写结局。
第75章 答案
决定回家给白芦补过忌日后第二天中午,愉琛坐上回辽城的飞机。
上海飞往辽城要三个半小时,好在不需要转机。愉琛拒绝了空乘的服务,靠在颈枕上,望着窗外发呆。
引擎轰鸣,窗外时而是蓝天白云,时而是倾斜的城市,时明时暗的光晃得他逐渐眩晕,眼睛缓缓地闭上。窗外的日光暗下来,变成一种温热的橘。
他再睁开眼,日光消失,舷窗外是六年前的夜。
夜色漆黑,机舱内灯亮着,于是玻璃中映着他,如墨般的漆黑淋着他,融为一体。
红眼航班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鼾声。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什么消息都收不到。
愉琛不安地看看时间,再看看安玉兰的消息。
【你爸没啥大事,我就是想你回来看看他,劝劝他。】
安玉兰从来是个能压事的人,绝不夸大,甚至报喜不报忧。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事,真没事就不会发消息给他。
他的焦虑持续到回家推开门,看到胳膊上裹着纱布的愉杰临。纱布渗着血,他反倒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