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躺下睡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季舒白要走,被宋瑾一把拉住。
“还回来么?”
“当然,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宋瑾不能不担心,眼看着季舒白走出卧房,转身掩门时冲她翩然一笑,她的心一下沉了底,好似他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杜鹃......”
宋瑾哑着嗓子叫人,杜鹃应声进门。
“去,跟过去听听,他们都说什么了。”
第170章 你要走,我便陪你走着。
季家老宅的厅上,三个男人分三方而坐,面色俱是不佳。
“当初,我就该拦着你,不该叫你结这门亲事。”卢骏年忍不住抱怨:“衙门里那帮人也不是东西,林大人叫写就真的写了,竟然不顾一丝往日情分。”
柴恒听了只是叹气,季舒白则垂着头不肯接话。
“按理来说,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本不该置喙,可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若不是她,你兴许还可保住一官半职的,岂会是今日这般处境。”
季舒白将头垂的更低。
卢骏年本是一肚子的火气,见他这样也知他难受,有心收敛。
“我也不是要劝你休妻,我只是觉得,你那个娘子吧,她脑子里头有反骨,什么不该做她就做什么,早晚都要给你惹麻烦。”
“你往后对她,别太纵容,总要叫她收敛些才好。”
说完也不再多留,起身便要告辞,柴恒跟着起身,却停在了厅上,自袖中摸出一封书信来。
“这是你离开时留给我的,如今我还给你,夫妻一场,好好商量着来。”
季舒白接过那封信,攥在手心里,看着两人的轿子自天井中离去,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一直知道宋瑾行事乖戾,不走寻常路,但他始终认为宋瑾心中有自己,却没想到如今要求知府大人弹劾自己,害的自己被罢官的人竟是她。
他捏着信往内院走去,短短一截路竟走了许久,及至走到分岔路口时,忽然想起到家那日,宋瑾便是住在那间小院里。
当时他以为她是思念从前,如今想来,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分割。
她要跟他分割开来。
季舒白拐进了岔路,走进那间空无一人的小院。
紫薇花盛,蝉鸣不止,季舒白的心却如坠冰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宋瑾,干脆瘫坐在台阶上。
“大人......”
杜鹃跟在身后进了来,季舒白听见声音却只是闭上了眼。
“拿酒来。”
杜鹃折身出去,等回来时手上已经端了一壶酒和酒杯来。
季舒白身边也没有桌椅,便只摆在阶上,杜鹃蹲着替他筛酒。
季舒白松开抓着信的手去接酒杯,一饮而尽,连饮数杯。
杜鹃刚要开口劝,就见季舒白又闭了眼。
“让我静静。”
杜鹃只得退出去,余光瞥见地上那封信。
从前阿荣教过她几个字,信封上的字也不复杂,她认出来了一部分。
是给宋瑾的。
宋瑾原是坐在床上等着,可是候了半晌不见人回来,便叫人帮她穿衣起身,刚要出门就见杜鹃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上还攥着一封信。
“大人呢?”
杜鹃张了张唇,不知该如何答她,宋瑾便要过来抓她手里的信,却被她往背后一收。
“夫人,还是等大人回来吧。”
“他们说什么了?”
杜鹃越是不肯说,宋瑾便越是担心,拖着病中的身子就要过来抢信,杜鹃怕摔着她便没敢躲。
信是给她的,封口并未封住,她急急打开,开头两个字便已叫她震住。
那是一封休书。
似乎也不必再往下看了。
季舒白坐在台阶上,眯起眼睛看着淡淡紫薇花在湛蓝的天空里摇晃,不禁回想起当初来。
那个时候的宋瑾有多坏,心思有多毒,竟会用那种法子来威胁自己。
可是再一想,她不还是把那张纸扔进了灶膛,空无一物地来威胁自己么?
她从始至终都在赌,赌自己是个好人,是个会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那个人,从未真正想过要去害他。
那现在呢?
季舒白胡思乱想着,却想不出答案来,只得又猛喝一杯酒,直到彩棠跌跌撞撞地找过来。
“大人,大人,夫人要走了。”
宋瑾决定离家,带着休书彻底离开季家。
季舒白连信都写好了,她也不必当面再去说了,既然大家心里都有了准备,何必当面撕破脸,体面一些不好嘛。
都说爱使人勇敢,宋瑾只觉得爱使她怯懦。
怯懦到不敢在季舒白面前承认自己做下的事情,不敢命令他收回休书,甚至不敢跟他告别。
她让杜鹃和春云收拾东西,整理的时候才发现要带走的东西远比想象的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