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想过,就算他今日被保了下来,将来呢?将来再犯还要大家去保他么?”
“今日首辅大人尚在,若是来日不在了该怎么办?”
柴恒一听这话,眼珠子瞪的溜圆,左看右看确认园子里没人才安下心来。
“这话怎么好讲?你也不怕叫人听去。”
“我说的本就是实话,首辅大人身体本就不好,今日或可保他,可若是因此得罪了某些人,将来怎么办?与其等到将来四处求人,还不如叫他们今日出了气,这官今日罢了,总好过将来掉脑袋。”
“他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这个亏,他今日吃的起的。”
第169章 她并不在。
相比去救季舒白,宋瑾那害人的法子执行起来就简单的多了。
一盆盆脏水泼上去,真中带假,假里藏真,季舒白的官职放在京城里根本不够看,联名书信抵达京城没多久,季舒白被罢官的折子便下来了,连带着一起的,还有一封首辅大人批评的书信。
消息传到宋瑾的耳朵里,像是天雷落了地,又像是得偿所愿,膝上一软,人几乎跌倒。
那个传话的小吏见她这样,没有半分同情,倒是白了她一眼才走人。
季舒白被罢了官,宋瑾便不能再住在衙门里了,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宅。
从前进来的时候倒是风光,如今走的时候,连个熟脸都见不到。
因为宋瑾的行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那些好奇的,气愤的,该问的也问了,该骂的也骂了,如今宋瑾要走了,也不必一个个通知了。
现在的她,更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都对她嗤之以鼻,就算有些同情的,也在自己相公的要求下不许过来。
于是这天上午,一顶青帷小轿将宋瑾无声无息的抬出了府衙。
季舒白往南京是三月的事情,如今五月已尽,宋瑾独自回了季家老宅,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再回小院的时候忽然见着一条熟悉的岔路。
她想起来了。
那回她陷害季舒白,季舒白为了暂时按下她就把她带回了家,安置在一个小小院子里。
她记得那个院子种了好几株紫薇花,紫的粉的,很是好看。
眼下正是紫薇花开的季节。
宋瑾拐了路,重新走进那间极小的院子,紫薇开着,可是花下却没有交椅,也没有季舒白,更没有脸盆滚得咣当响。
“夫人怎么来这间小院子?”
宋瑾苦笑一声:“这里我住过,那时候我刚陷害过大人,他还抽了我一鞭子呢。”
想起过往,宋瑾忽然轻松起来,让人搬了把椅子来,自己坐在树下开始给她们讲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事情。
讲她是如何威胁季舒白的,又是如何跳湖的,后来是怎么把季舒白从湖里捞起来的。
在水里抱他的时候,他的脸比自己还红呢。
宋瑾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又讲起那年季舒白带她去看赛龙舟,自己讹他一把扇子,后来拿着扇子到宋管事面前显摆,让宋管事以为她和季舒白关系亲近,给她走后门做生意。
再后来......再后来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多到宋瑾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干脆闭起眼睛,坐在树下打起瞌睡来。
今天晚上,她想住在这里,也许等第二天醒来,这把交椅上就坐了一个人,在树下慢慢悠悠地喝茶,见她出来就斥责她一句:
“肯起了?”
季舒白人在南京,虽是罢了官,但功名依旧在,更重要的是名声在。
吴县的村民见他一番奔波,最后却落得个被罢官的结局,纷纷觉得对不住他,以至于离开时甚至有了夹道相送的架势。
宋瑾本想派人去接,后来想想自己干下的那些事,此刻再去扮演关心,往后被他知道实情,只怕也是觉得恶心,还不如算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季舒白。
他的质疑,他的愤恨,他的失望,她一个眼神也面对不了。
于是这天夜里,宋瑾跟杜鹃要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好端端的怎么要喝姜汤?不是不能喝的嘛?”
就是不能喝,所以才要喝,喝完病倒了,想必季舒白也会心软一些。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用上这等伎俩。
低烧,发炎,宋瑾在半梦半醒间一日日等下去。
南京距离苏州本就不远,季舒白乘船自水路回苏州,不日便到了码头。
这天上午,船只靠岸,一身素衣的他身边只有一个青杉陪着下船。
两脚踏上结实的土地,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你说,夫人见了,会不会失望?”季舒白摸了摸下巴,好些日子没有打理,下巴上已经有些扎手的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