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白只是一笑:“这事不算太难。鳏夫寡妇住在一个屋檐下,本就容易引起流言蜚语,我只需要让红杏的家人带上讼师,去衙门里一告,退些财礼,这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衙门里还管这个?”
“这可不是小事,将来若成了真,闹了出来,那可就是大丑事了,衙门里也不想见到那样的案子。我只需压一压红杏家中爹娘,给他们一个讼师,再向衙门里稍稍授意,这桩案子便很快断了下来。林家不同意也不行。”
宋瑾不禁咋舌,原来这里头这样弯弯绕绕的呢。
红杏依旧没有出现,而她的命运已经由外头几个男人把控住了。
宋瑾有些心酸起来,心中盘算了无数遍好的出路只有两条,一个是老陆死掉,让陆家成为绝户,她就有机会做户主,拥有自己的财产。一个是找个好男人嫁了,或者是入赘一个软柿子给她捏,没有其他的路好走了。
她不能杀了老陆,而老陆那身子骨看起来还挺能活的,并且一直在催着她跟季舒白的亲事。
宋瑾情不自禁去看季舒白,心中不禁问自己:这是好男人,还是软柿子呢?
“就这样把红杏带走,她的家人将来不会来找么?”
季舒白轻轻一笑,自怀中摸出一纸契文:“我买了下来,如今我把人交给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宋瑾打开一看,那是一份新式契文,有些类似春云的买婚书,自此红杏便不再归于刘家,而是属了季舒白,季舒白又把文书给了宋瑾。
“若是红杏回家,只怕立刻就要再嫁,我问过她的意思,她不想回家,所以我把她送到你那里。”
“你怎么不自己留下,我看你房里,也没有女人伺候。”
宋瑾略带刺探的问话,让季舒白有些高兴。
“我习惯了青杉一个人,而且衙门里会有人处理些事务,所以我不需要那么多下人。”
宋瑾盯着他的眼睛,琢磨着这话的意思。
不需要那么多下人就是没打算收入房中,甚至根本没往那处想。
在这封建社会,这是不是算一个很好的男人了?
季舒白见她盯着自己,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可还有问题要问我?”
宋瑾还在琢磨着季舒白的人品和自己的将来,被这一问给问住,忙摇头说没有。
“你明明就有,今日想问的都可以问。”
季舒白的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宋瑾有些不大适应,直拿手指去抠桌腿。
“元宵那日,可还记得?”
元宵那日,宋瑾遇上了裴姑娘和她娘,季舒白似乎与她不大对付的样子,当时宋瑾是很想知道的,季舒白也答应说给她听,可惜后来遇上了那些事,宋瑾切了跟季舒白在一起的念头,便丢掉了许多好奇心。
今日季舒白主动提起,似乎有倾倒而出的架势,宋瑾有些应付不过来,像是假意遇着真心,她有些心虚。
“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你想听我就说,你想听么?”
宋瑾垂下头,慌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是一个喜欢探听他人隐私的人,除非想跟这个人有很亲密的将来,所以她曾经很想知道,当时却没能如愿。如今季舒白问她要不要听,宋瑾自然就理解成了要不要跟我有更亲密的将来。
她不确定。
“那个,都随你。”
“裴姑娘的母亲是我婶婶的妹妹,裴姑娘是我叔叔替我选的妻子,我与我叔叔,有很深的过节。”
季舒白一改起初的温和语气,这几句简单的话说的低沉又认真,像是深思熟虑后和盘托出一个大秘密。
宋瑾窥见了这个秘密,想退缩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过节?”
“我父亲当年是福建海道提督,这件事你该知道的吧?”
宋瑾点头,这是她在柴家宴请的御史大人的饭桌上听来的八卦,后来在青杉的嘴里听到后续,季大人死于任上,彼时季舒白尚未出生,他是遗腹子。
“我爹当年在福建打击海盗,那个时候倭寇还未横行,沿海海盗其实多为沿海人,为求生存,不得不出海寻找出路。”
季舒白将脸转向窗外,望着一汪湖水,面色变得沉重起来,似是陷入并不美好的回忆里。
“那一年尚未开关通海,我父亲自然要打击那些人,也就是打击自己人。这件事办的越好,被断掉财路的人就越多,招来的恨意也就越多。”
“他做的很好,手握重兵,打击了一艘又一艘海盗船,直到有人递了一本奏章到皇上面前,告他谋反。”
“我爹就此下了狱,谋反是大罪,全府上下,包括我娘也不例外。那个时候她已经身怀有孕,我是在牢里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