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和春云几个人都给文雅行礼,唯独宋瑾,一动不动。
“哼!还是一样的没规矩,是老身失职了啊。”
文雅一副熟悉的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你可知这一日为奴,终身下贱,就算脱了籍,见了昔日旧主,依旧是低人一等。”
宋瑾哪里受的了这个气:“这是你家的规矩,与我何干?我陆瑾的户籍黄册,可没登在你柏家名下,少给我摆你们家的规矩。”
“你这嘴皮子跟当初一样招人讨厌,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脱了籍就翅膀硬了,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吧?不过是跟那季大人吃过饭聊过天而已,你以为人家真的会拿你当回事么?但凡他真的看中你,都该上门提亲,而不是这么不清不白的由你穿着男装跟你交往。我看你这模样,当个外室都嫌寒碜。”
“你少骂我女儿!”
宋瑾还没说话,身后突然一个身影暴起,一把将文雅往后一推,若不是身后丫头小厮接的快,只怕就要滚到地上去了。
“当初我女儿在你家病了,就是你不肯给她请大夫,也不叫我把她带走,是你害了她!就是你害了她!”
陈婆子忽然嚎叫起来,扑过去又是打又是骂的,一时间所有人都惊住了。
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女人忽然发起疯来,谁也抵挡不住,文新走到前头来拦,陈婆子一个巴掌就过去了,扇的响亮。
等大家好不容易把两拨人拉开时,早就混乱不堪。
文新脸上鲜红的掌印,文雅衣襟被扯乱,前头挡着的几个小厮丫鬟更是凄惨,宋瑾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鬓乱钗脱,没一个人讨到便宜。
“好啊,你居然敢打旧主,反了天了,你给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文雅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还是在大街上,撂下几句狠话,扶着下人气势汹汹地走了,留下宋瑾几人瘫坐原地。
陈婆子嚎啕大哭起来,口中不断叫嚷:“我的儿啊——”
宋瑾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这一晚几人回到家时已经夜深,铺子的门上了一半,留了一半,走进去时只见阿荣坐在堂中候着。
“你们可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乱成这样?”
宋瑾一时也没功夫回答,只是叫他帮忙把啼哭不止的陈婆子扶进屋里去。
老陆这一夜喝了不少,人早已迷糊,叫阿荣扶进屋里早早睡下了,此刻宋瑾几人进来闹出响动,加上陈婆子的啼哭声,竟把人给吵醒了。
“大过节的,哭什么哭?也不嫌晦气。”
老陆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耐烦地继续睡着。陈婆子伏在桌上低声啜泣,任谁问她都不肯说,只有宋瑾,揣着明白还要在众人面前装糊涂。
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外人,甚至像个苍蝇。
从前她窝在这无人的角落倒也安静自在,可是随着名声渐起,生活越来越好,她以为可以光明正大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人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教她认清自己。
她不过一个家奴,脱了籍也是从良奴仆,奴这个字眼像个烙印一样印在宋瑾的脸上,叫她甩脱不开。
可是她不甘心,她就是要争这口气。
文雅当初被宋瑾摆了一道,心中有气,宋瑾更是有气,什么就算见了昔日旧主也要矮人一截,她偏不守那规矩。
这一夜大家都不安生,各个心中惴惴,宋瑾更是失了魂一般,明明是一个喜庆的节日,硬生生过成了这样。
杜鹃和春云忙着是打水,拉着宋瑾一道洗漱,脱衣服的时候还是春云帮的她,细细的帮她检查那身衣裳可有破损,发现没破之后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衣服没破,若是破了一个洞,都是可惜了,咱们都没那料子去补。”
宋瑾今日没心情去关注那身衣服,她有些想季舒白了。
她想,若是今天他一直站在她身边,他们还敢这样对自己么?
肯定不敢。
她溜进被窝里,默不吭声,自己也开始分不清楚这样惦记季舒白,究竟是惦记他这个人,还是惦记他乌纱帽下的权力。
可他的家,似乎也一团混乱,那个夫人不像个善茬,也不知道裴丹阳会如何看待自己。
这世界,乱七八糟的。
春云小大人一样,吹熄了灯,钻进被窝里帮她掖好被角,这才贴着她一起睡了。
乖的很,知道宋瑾不想说话,此刻安静无比,可黑暗中,宋瑾却问了她一个问题。
“春云,你说季大人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了。”
“那嫁给季大人,是不是也不错?”
“你要嫁给季大人了?”
黑暗中,她听见宋瑾嗤笑一声:“他没说要娶我。”
春云没再言声,她又问:“咱们这成亲是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