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这成亲乃是大事,双方定了亲,选了日子,你若闹起来,吃亏的是咱们。”
“可是就让红杏嫁给这么一个病秧子么?”
阿荣说不出话来,旁边人道:“这有什么办法,人家爹娘做主,你一个外人还想主持公道?别说是你了,就是知县老爷来了,这桩亲事也是定了的,谁也改它不得。”
“这岂不是要把活人送进死人墓里。”
“这墓可是红杏爹娘亲手掘的,你一个外人有什么法子。”
身边几个知情的都在压低声音说着话。
“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嫁给一个病秧子。”
“将来要是相公死了给她改嫁还好,就怕熬十多年不死,到时候姑娘大了,还在婆家,不知道要怎么熬。“
“造孽啊。”
“有什么办法,爹娘做的主,咱们同情有什么用啊。”
......
宋瑾的视线模糊起来,她第一回在这里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
模模糊糊间,她似乎看见那红色暖轿的窗帘晃了一下,紧接着一张脸从帘子后面闪现出来。
红杏掀了盖头,透过轿窗看见了宋瑾,宋瑾也看见了她。
通红的眼眶,尚未离开娘家,脸上的脂粉已经显出斑驳的痕迹,像是一个正值韶华的姑娘出现在古老的照片里,既年轻,又老气。
红杏的脸在帘子后一闪而过,跟在轿子边的媒人扯下了帘子,轿子缓缓抬起,将一个正值韶华的姑娘抬进一个病歪歪男人的新房。
宋瑾的身子僵住了,原本来观礼的喜气从她身上散尽,那病恹恹男人的死气仿佛过渡到了她的身上,而她整个人也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魂游天外一般,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荒谬之感。
“回去,我们去找季大人。”
头一回宋瑾这么着急地想见季舒白,她不由分说地往外跑去,后头阿荣和春云追了上来。
“掌柜的,你忘了季大人这个月不在县里么?况且,这都要入夜了,衙门里也没人理咱的。”
更深的无力感袭来,宋瑾脚下发软,几乎把自己绊倒。
“那怎么办?”
迎亲队伍的喧嚣在那头,宋瑾无力的哭声在这头,还有一个哭的不见响。
红杏到底被抬进了今日的婚房。
宋瑾浑身无力,阿荣雇了辆牛车进城,三人好歹是平安回来了。
店中诸人见宋瑾病恹恹的,心中讶异:“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红杏家观礼了么,怎么不高兴啊?”
阿荣用眼神示意不要问了,由春云将人扶进了里屋,打水给她洗洗睡,今夜也别提说书的事情了。
可是宋瑾她睡不着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顶,看起来竟比那新郎官还要吓人。
她来到这个世界许久,自打脱籍以后便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有奔头,可是今日一场观礼叫她觉得唇亡齿寒,浑身发凉。
外头虫鸣不止,身边人呼吸均匀,宋瑾转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春云,脑子里不禁回想起老陆的那句话。
“等她长大了,能嫁人了,人家爹娘收了聘资,照样给你带走嫁人。”
到了那个时候,她有办法抵抗么?
宋瑾想,她没办法,春云也没办法,她得想个办法才行,不能让春云也有这个风险,她得提前规避。
她支起身子,伸手去推春云:“春云,春云,你醒醒。”
春云正睡的香甜,此刻被宋瑾推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问:“姐姐,怎么了?”
“春云,我把你买下来好不好?”
第105章 这不就是买奴么。
当初宋瑾随季舒白到各县巡视时,没少窝在衙门里翻看案卷文书,这其中的道道她多少知道些。
比如她作为普通人,是没有资格蓄奴的,那是士大夫阶层的特权。也就是说她没有办法买奴,但是这里头有个漏洞,那就是买婚书。
她原想依靠这个漏洞来为自己招婿,好让自己在陆家站稳脚跟,不至于成为一个不能继承财产的人,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规则用在春云身上正好。
她买下春云的婚书,春云便是自己的人,将来要嫁谁都得由自己说了算,她亲爹娘也干涉不得。
这本质上与奴差不多,但却不是贱籍,若是男子,照样可以参加科举,这便给不是士人阶层的宋瑾提供了便利。
宋瑾想用这个法子给春云上一层保险,至于银子,春云这样的丫头,约莫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情,她如今也拿的出来。
宋瑾将打算说于春云听,春云听得迷迷糊糊的,仰着小脸反问:“咱不是白花那银子么?你买不买,我都在你家做活呀,不买不是省下一笔银子来?”
“若你爹娘像红杏爹娘那样,把你嫁给不想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