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恰恰是张居正死后到被抄家的时间。
历史总是这般巧妙。
“不......不会的,你少危言耸听!”
季舒白起先还坐的悠闲自在,双膝大张,两臂搭在圈椅的扶手上,此刻已经显出慌张的神色来,连膝盖都微微并拢了些,双手有些紧张地捏住膝盖。
这句话不像是说给宋瑾听的,更像是拿来给自己加油打气的。
“先不论首辅大人深得太后......”
季舒白说到这里忽然住口,要知道宣帝时期的太后可是霍光的外孙女呢。
他立刻改了口,像是要说服自己:“首辅大人还年轻,况且权势也没有大到霍光那般,什么立帝废帝,军权在握,他威胁不到陛下。”
“他与戚将军李将军不熟么?”
季舒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语气也开始混乱:“不会的,皇上年幼,统领百官,整治朝纲还需要依赖首辅大人,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都说天子是龙,先不论真假,可若真是龙,又如何能接受一直依赖旁人,除非他是个不中用的。”
“你——”
对季舒白而言,辱骂天子乃是大罪,可到了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
“大人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大恩,如大仇。”
季舒白闭上眼,双唇颤抖着,试图想出一些话来反驳宋瑾的观点,然而越想越发现宋瑾说的有理。
“不会的,不会的,如今不一样了。”
他缓缓睁开眼,身上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局势可能会不一样,但人心,千年不变。”
宋瑾幽幽的出声,给他心中的想法判了死刑。
“我本不该给大人说这些,也不适合说这些,只是大人有恩与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大人的。今日把话说透,只是想提醒大人,有些事情必然会来,至于如何应对,那就是大人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我希望大人平安顺遂。”
宋瑾把心中想法全数托出,顿时松了口气。
“你说这些是为了报恩?”季舒白有些不大理解,在他心里宋瑾可不是什么好人。
贪财,谎话连篇,心术不正,不懂礼数,种种缺陷他能数出一堆来。
至于优点......
“坏人有时候也会做好事,好人有时候也会做坏事。就像首辅大人,无论你认为他所作的事情是多有利于我大明,也不妨碍有人恨他。”
“是好人,是坏人,得看评价的人是个什么人。于大人而言,我机关算尽,陷害他人,绝对称不上好人。可是于那些和我一同脱籍的人而言,那我便是大恩人。”
“大人与我立场相对,自然看我不顺眼。我有求于大人,自然要处处讨好。”
“大人,这种事情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第86章 你为什么偏偏挑了我去陷害?
这日下午,宋瑾与季舒白一阵对谈,话说的不多,汗却流了不少。
宋瑾说的不无道理。
当今陛下若是一直软弱,难免自尊心受挫,将来要如何报复还不好说。
若是个刚强的,又岂能容大权旁落,大明开国时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恩情,于帝王而言,是悬在脖颈上的刀子。
我可以真诚的夸赞你,称颂你,但不能在你大权在握的时候。
你得落,一直落,落到了泥巴地里,我再亲自把你供起来,方才显得我大度。
季舒白谴走了宋瑾,临走之前他喝了一口茶,之后便独自坐在书房里,一个下午也没再出来。
这下青杉急了。
“我叫你去哄人,你怎么把人哄成这样?”
宋瑾把玩着手指道:“反正现在没生气了。”
“那也不吭气呀。”
“你再等等吧,实在不行我再哄一遍。”
宋瑾心里舒坦了,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脸。
从心态上来说,眼下他们调了个个,终于轮到她大大方方了。
青杉叹气,坐在廊下一直守着那道门。
宋瑾看他这样,心里有些同情起来。
有些道理她很晚才懂,比如告诉一个人,他所关心的世界和人,在未来有一个不可逆转的悲伤结局,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希望被破坏,意志也会跟着消沉,尤其是对于季舒白这样一个人来说。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对美好未来有着无限向往,结果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任谁也觉得难以接受。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宋瑾明白过来的时候也慌了,陪着青杉坐在那里看着门,一动不动的守着。
“你家大人从前也这样过么?”
青杉摇头。
人真麻烦,话憋在心里自己难受,说出来了别人难受,人活着就是个难受,击鼓传花一般的难受,传出去的花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传到自己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