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尾烟浓,波浪长发擦过肩头,电梯里的长条灯照着这长发如滔滔瀑布。
低头说话时,眼里撒着细碎的光点。
嗯,明书砚身上的,什么都是好的。明书枕这样想。
她听到对方的邀请,心下一动。
说实话,没有跟明书砚见面的这一个星期,她总觉得空气里都少了些什么。
她飞快“嗯”了一声,但没有实音发出来。她又使劲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明书砚被她的大反应弄笑,鬼使神差地,也跟着点点头:“好!”
明书枕眼睛轻轻眨了眨,觉得此刻处在幽闭的空间里,正是解开误会的大好时机。
“就是……”她斟酌用词,“之前同事老误会我们的关系,你看我们的名字,就特别类似。然后她们可能也知道你有妹妹,就以为我是你妹妹。”
“然后……”明书枕说话时眼睛看着明书砚,看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时拿不准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跟大家解释了,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但是大家还是有误会。你能不能……跟大家澄清一下?”
明书砚看着明书枕一张一合的嘴,在她说出两个人之间没有关系的时候,她心下一沉。
她出差赶回来,先是跟政府那边的人吃了一个别扭十足的饭,这些人瞧不上她们这些干实业的小作坊,话里话外都是打击。吃完饭,她又接到家里的电话,问她过年回不回。
明书砚当然是不回,她对明吴毅的排斥已经到了仅听他讲话就觉得浑身血液不流畅,空气都变得恶臭的地步。
然后就是接到精神病院的电话,电话里的人声音含含糊糊,像嘴里含了块抹布,说话时张不开嘴。但明书砚还是一下就听出来,那声音来自一片地狱。
明书砚耐着性子,跟电话里的人讲她过年一定会过去,姐姐们在国外没有假期,一遍又一遍,讲到后来,明书砚欲哭无泪,看着这片灰暗的天,埋怨为什么一定要有冬天。
要是没有冬天,是不是春天就不会显得特别,也就不会有春节,这个看似大团圆的节日。
再是回了公司,跟财务对接了一下出差的事情。
因为心情不好,她鬼使神差去了四楼,站在过道里,她看着工位上为数不多的且在玩消消乐看弱智视频的几个人,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纵容这个组。
在四楼等了许久,才终于所有人都到齐,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对着电脑相面,她看着就觉得心烦。
所以她才忍不住冲着美琳说,二组午休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三点多了,大家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而两个多小时后就下班了。
她毕竟是个商人,怎么能不计较这些。
但是……明书砚虽然没有低头看自己的胳膊,却清晰地感受到那里多了一个别的什么东西。
体感冰凉,不过这会儿已经被人体的温度捂热。
它环在明书砚的腕子上,像冰河上架起的木桥。
突然,冬天就没有那么让人心情烦躁了。
明书砚这条小流浪,一次一次向上拽着自己。
高中时候的广播站,是她向外交流的一个窗口,她感谢高中老师的推荐,也庆幸自己迈出了这一步,不再只是一个人闷着。
那是她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养成的关键时期。
她很确定,如果没有那次自救,她很可能因为自闭的性格,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也就没有现在的红砖,现在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的自己。
第二次自救,是她主动向明书枕迈出。
坐在车里,她偶尔会出神,在心里描摹那张满是笑颜的脸庞。
细碎短发修饰着小脸,眼睛很大,也很有神,总是泛着盈盈的光。
明书枕没有耳洞,小耳朵好像一口就能含住。嘴唇很润,看上去很软,不笑时,嘴角也是冲上。
那么可爱,又那么丰盈的一个人。
明书砚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她知道,那么幸福的明书枕,一定要走一条跟大众一样的路线。
自己不能去招惹她,不能表达对她的喜欢,不能有任何的超越上司身份的举动。
从前她透过广播站的窗户,就是这样窥探另一个生命的幸福。仅是观看,她就也觉得很幸福。
可以把自己代入,想象另一个世界里,她也有这样充盈的幸福。
现在她不需要透过窗户往外看了,她可以自洽了,但她在看到明书枕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有一种责任感,希望能维护她的幸福。
即便,她一直想拽着些什么。告诉自己,虽然爸爸妈妈不爱自己,虽然跟姐妹们关系也很客气生疏,但这个世界还是有值得她存在的东西的。
不过在看着明书枕这张纯真可爱的小脸时,明书砚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