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只能将头压得更低,不敢说话。
“罢了,到底是云若还是云芷,本宫没那么在乎。”容姬将她扶起来,“本宫只关心,将军大人的态度如何?”
确定四周没有旁人后,叶夫人低声道:“将军说了,只要二殿下迎娶云芷,他必将虎符双手奉上,三万禁军听候公子差遣。”
虎符?
荷华双眸锐利一眯,看来这桩婚事虽然换了个人,但本质还是没有变的。自己该如何想办法阻止呢?
听了叶夫人的回答,容姬满意点头,拉住云芷的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芙蓉石的镯子为她戴上,“不愧是叶夫人的亲生女儿,遗传了叶夫人的好样貌,本宫看着真是亲切极了,这样吧,改日宫里举办赏菊宴,你可一定要来参加,好让二殿下亲自瞧瞧他未来的夫人是什么样。”
“多谢夫人。”云芷害羞低头,脸上浮起薄薄两抹红云。
等容姬她们离开了,荷华从假山后出来,默默凝视她们的背影。
“小君,眼看二殿下与云家的婚事在即,我们要怎么……”
荷华沉吟片刻,道:“去明华殿一趟,晚上让大公子过来。”
虽然不知道荷华想做什么,但念薇还是点了点头。
夜幕低垂,有淡淡的月光照进窗户,摇光甫一入殿,便能闻到龙涎香那股馥郁醇厚的气息。
就像……她发上的浅香。
于是心情不自觉变好,脚步也下意识加快。
彼时荷华刚刚卸完钗环,正倚着软塌,看一卷兵书。
看到“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这句话时,她听见地板上传来的脚步声,懒洋洋地掀起半个眼皮。
“你来晚了。”
“母后当真如此想念儿臣?”他眉眼微翘,显然心情极好。
有风拂过,降红的鲛绡纱帘飘飘荡荡,榻上美人也如笼在一团红雾中。声音亦是飘飘渺渺,如同雾里看花。
荷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他:
“樊离期情况如何?”
“儿臣已经派人保障他的安全。”摇光淡淡回答,旋即又道:“母后很关心他?”
荷华总算放下手里的兵书,“能编造出那样的歌谣,还敢当众告御状,也算是有几分胆色。”
荷华点评了几句,忽然察觉摇光语气里的不对劲,“好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作为扳倒殷苛的关键,本宫难道不应该关心他么?”
红绡纱幕后,青年的剪影俊秀而英挺,仿佛由丹青圣手精心勾勒而成。只是声音却有几分低沉:
“母后所言极是。您嘱咐儿臣的,儿臣自当尽心竭力。只是以如今的情势,樊离期还是呆在诏狱里更为安全。”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儿臣已经安排妥当,
今夜便不叨扰母后了,问母后安。”
一席话说完,他已经转身。
他并没有将樊离期与纾夫人相识的事告诉荷华。
荷华也没有挽留,只是凝视着白衣青年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静如止水的心湖上,似有波澜随风而泛。
就在摇光即将走出寝殿时,想起什么,她忽地出声:
“慢着。”
“母后还有事?”
他回眸看她,语声虽然平静,却含着一丝隐秘的希冀。
重重纱帘仿佛荡漾的涟漪般拂开,有人影姗姗而出,若轻云飘落。
她赤足立于外殿里,长发如墨缎,披在白绫绣红梅的中衣后,愈发显得整个人纤细如汝窑美人觚。
“本宫记得,大公子曾说,玄止必不可能迎娶云若小姐。”
他颔首,表示确有此话不假。
实际上,在摇光的计划里,玄止谁都可以迎娶,唯独云若不可能——军权,向来与王权密不可分。更何况云若除了云家以外,她的外祖青溪廖家,同样是世代从军。
实际上,若非廖老将军在数十年前的平临城一战中去世,不然如今宸国的军神,还是廖老将军。
荷华歪了歪头,尖尖下颌衬着一双微扬的丹凤眼,眼瞳清亮如乌水银,声音却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本宫今日得知,云家将云若换成了叶夫人刚刚找回的亲生女儿云芷,确实应了大公子的话,但——”
她定定凝视摇光:“无论是云若还是云芷,只要两人成婚,宸国的军权都会移交到玄止手中,大公子又能如何应对?”
“云芷……”摇光默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人名,渐渐蹙眉。
云若不会嫁给玄止,早在摇光意料之中——她和自己手下的卫尉沈冉自幼青梅竹马,摇光之前便示意到了合适的时机,沈冉向云若求亲,以此破坏云家和玄止的联姻。
但他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云芷,容姬竟也同意更换联姻的对象。只能说他最近忙着追查连珠弩和刺客的事,实在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