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想了想,也是,普天之下没几个君王喜欢给别人孩子当爹。
“但我总感觉怪怪的……”荷华蹙眉,“比方说,如果颜昭平安生下了这个孩子,利用郢国的残存势力,将孩子藏了起来。但她又怀了雍王筊的孩子,虽然都是她的血脉,但郢国的旧势力想复国的话,大概率只会奉其中一个为主。我若是郢人,我自然会更倾向于自己一手照顾长大的孩子。”
“但这样一来,相当于一国二主,即便将来郢国要借助雍国复国,那还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郢国的国土,还会并入雍国之中。”
“除非……”她顿了顿,缓缓开口,“她想偷梁换柱,借助自己入宫一事,窃取雍国的国本,将雍王筊的孩子,变成颜氏王族的孩子。”
“你倒是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摇光淡淡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孩子根本没有活下来,在颜昭逃难的路上就流产了,或者一出生就死了,所以颜昭才那么心急入宫,怀上雍王筊的孩子。”
荷华有些心虚,移开目光——从某种意义上,她与颜昭的做法很相似,最多有一点不同,璇玑身上确实流淌着宸桓王的血。
孙女也是女嘛,只是隔了一个辈分而已!
看出来她的心思,摇光轻哼一声,不置一词。
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他着了她的道,被女儿篡了位,只能自认倒霉。
“对了,汧灵郡和平渊郡最近没出什么事吧?宸雍之战迫在眉睫,现在可抽不出精力去处理郢人的动乱。”她转移话题。
摇光平静道:“沈冉刨王陵的时候观察过,当地百姓生活得还行,暂时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他带兵镇守那边,想来应该还好。”
荷华松口气。
郢地之所以现在还平安无恙,一方面是因为荷华充分汲取之前的经验,对汧灵郡、平渊郡二地的百姓采取怀柔政策,轻徭薄赋,减免他们的负担,消除他们对宸人的反感。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国破之际,大半贵族都跟着昭公主跑去了雍国,幻想着有朝一日复国归乡。至于那些负隅顽抗的,都在战争里,被摇光杀得差不多了,想挑唆百姓暴动也没法挑。
“这样的话,就让沈冉赶紧把陪葬品都运回来吧,刚好在大战前夕,给士兵增加伙食,鼓舞士气。”她如此道。
摇光点点头,嘱咐她:“记得把颜昭入宫前可能怀有一子的消息一并透露给雍王后,她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消息的,到时候我们就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活下来。”
“如果有的话,你打算怎么做?”荷华问道。
摇光瞥她一眼,语声淡然:“杀人务必要杀尽,斩草一定要除根,你是有多想不开,一定要留一个郢人复国的希望下来?”
想起阿狸的遭遇,荷华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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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宸国太后的回信,雍王后简直高兴坏了。
这不是正巧瞌睡没枕头,有人递过来了嘛!
当即她就派人细细查了昭夫人入宫前的情况,果不其然,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这都不是昭夫人曾怀过孕的事,而是昭夫人的孩子都八九个月大,开始学说话了!
然而,就在她气势汹汹带着侍卫杀到据说是昭夫人藏孩子的庭院时,等待她的,并不是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而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看身形,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服均被人剥去,只是伏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
发现少年有点眼熟,雍王后大着胆子走上前,命人将少年翻过来,然而看清楚对方面容后,她心神俱裂——“墨儿!!!”
不错,死的人正是前些天受完刑,本应在府里好好养伤的公子墨。
紧接着,昭夫人的嗓音从门外传来,“王后殿下是在调查我吗?”
雍王后踉跄着转过身,正看见昭夫人一袭曳地华服,绣纹蟠螭炫彩,外披紫绡轻裘,执着单门扇,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
明明阳光正好,洒在身上犹如温柔的触摸,然而看到昭夫人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一股寒气从雍王后心底冒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想做什么?”她强行镇定心神,“本宫乃雍国王后,就算公子墨已经失了圣心,但你私自处死王族,已经犯了死罪!只要本宫向陛下告发你,你绝无活路!”
昭夫人忽然笑起来,笑容艳丽得就像有毒的夹竹桃花,愈发显得她眉画黛色如远岫,唇点丹砂似樱桃。
她捻着单门扇的扇柄,慢文斯理地道:
“不知王后可曾听说过,父子聚麀的说法?”
父子聚麀,出自《礼记》“唯禽兽无里礼,故父子聚麀”,雍王后虽然才学一般,却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禽兽不知父子夫妇之伦,故有父子共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