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国的国库虽然充盈,但其中一大半要用来维系军备开支,毕竟养兵打仗,无论哪个都是烧钱的项目。在郢宸两国疯狂备战的节骨眼上,郢王钰提出来修新宫殿,简直是在颜瑾的底线上左窜右跳。
虽然最后雪月宫没有修成,齐清主动表示自己承蒙陛下厚爱,但不希望陛下如此劳民伤
财云云,感动得郢王钰涕泪涟涟,握着她的双手直呼爱妃贤淑,有国母之风,并让史官赶紧记下来,极尽溢美之词。
面对这一情况,颜瑾一连几日上朝,脸色都是阴沉如铁,嘴角起了老大两个燎泡,一介翩翩美公子差点破了相。
别人说老房子着火,顾前不顾后,如今颜瑾却觉得,他这个向来懦弱乖顺的王弟的新房子着火,也委实太火烧眉毛了。
就在郢王宫里一片混乱之际,荷华刚好看完齐清新寄回来的帛书。
虽然齐清没有按照她们先前设想的那样,得到颜瑾的宠幸,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直接走郢王钰这条路,反而事半功倍。
按照齐清信里说的内容,在郢国地图上一一做好标记后,荷华将帛书放于宫灯上,火苗舔舐着洁白的丝帛,很快就燎出一个焦黑的缺口。
很快,缺口扩散放大,须臾功夫,一整张丝帛便化为灰烬。
帛书烧完,摇光端着一盏熬得金黄喷香的乳鸽汤走进来,念薇上前用银针替荷华试过毒,自己又尝了尝后,方才将乳鸽汤呈给荷华。
“你近来怎么喜欢上下厨了?”荷华浅浅抿了一口汤,问他。
他笑了笑:“在宫中闲着无事,你又不许我帮璇玑写功课,除了给璇玑做些解闷的小玩意儿,就只能研究厨艺了。”
她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你倒是安之若素。”
摇光坦然自若:“所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我也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荷华轻哼一声,道:“哀家有个疑问。”
“你问。”
她抬起眸子,定定凝视他:“你为丹皎求封王,为何不为自己求?”
从儒生们争论分封制与郡县制开始,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而按照当时的情况,令丹皎封王,统领丰泽郡、安平郡两地,又确实是最合适的办法。哪怕客观上会增强丹皎的实力,但阿狸与璇玑为儿女姻亲,丹皎不至于像其他诸侯国一样,对宸国不利。
但政客的直觉,总让荷华对摇光的意图放心不下。
毕竟摇光同临渊君一样,是那种谋定后动,下棋看三步的人。
面对荷华的怀疑,摇光眸光如水,握住她的手,缓声道:
“于我而言,求或不求,又有什么区别?我只想能陪着你和璇玑,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就好。”
“至于那些浮名,不过云烟尔。”
她总算满意。
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喃喃低语:“你可千万不要再骗我了……”
——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在心里补充道。
他伸手缓缓抚摸着她一头绸缎般顺滑的长发,唇角虽然挂着温柔的笑,然而细细看去,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烛泪滴落,在鎏金的莲花台上堆积如霜。
凤梧殿的帘幔拂动着,偶尔帘幔里传来几声低吟呢喃。
散落一塌的绸缎亵衣里,摇光裸露的胸膛起伏着,仰面上看,视线之中只有牡丹滴露,无边艳色绽放。
不知过了多久,荷华从他腰上翻身下来,他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捞起一块白绸,为她细细擦拭着覆了一层晶莹汗珠的肌肤,一边擦拭,一边随意地攀谈:
“听说临渊君最近在宸郢边境增加了驻守士兵,盛阳城现在情况如何?”
臧寿死后,荷华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防备摇光,遇到郡国大事,偶尔也会允许他参政议政。
就像之前讨论分封制和郡县制,他便在她的同意下,以一介白身,堂而皇之地上朝了——毕竟处理朝政,摇光确实比她更得心应手。
听见摇光的问题,荷华闭了眼睛,懒洋洋道:
“盛阳城的郡守前几日便递了折子,请求增加东境军的开支,哀家已经准了,让治栗内史胜腾拨了十万石粮草和三万两金过去。”
两人讨论的东境军,便是宸国与郢国接壤的云中郡的第一大城——盛阳城的郡兵,长年累月驻扎在城外的军营里。
在盛华洲中庭一带的地理位置上,盛阳城位于漓河东岸,汧灵江之北,与宸郢两国的边境霜禾隘只有百里之遥,乃兆朝初年,兆天子命人修筑,专为扼守云中平原。
换而言之,如果郢国要进犯宸国,首当其冲的便是盛阳城。
沈冉的老家,便是云中郡。当地郡守,正是沈冉的叔父沈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