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屈纯点点头,“赶快牵着獐子过去吧,给你们小君逗个乐,听说她近来心情不好,食不下咽,千万别伤了贵体才是。”
小桃清脆地“哎”了一声,给小獐子喂完菜叶后,牵着它离开明华殿。
出来的时候,她瞥了眼含章殿的方向,不屑地啐了一口——她口中那个名叫秋草的宫女,正是今天含章殿上,暴露姜姬假孕的人。
天道好轮回,叫你踏青时候欺负我和桃桃,哼。
她这样想着,摸了摸小獐子毛茸茸的脑袋,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回到凤梧殿,荷华逗了一会小獐子,便让小桃牵下去了。
她倚在软塌上,以手支颐,回想着今天含章殿发生的一切。
听说回去以后宸王烨余怒未消,连小姜姬都遭了狠狠一顿训斥,罚抄《女则》五百遍。至于自己这边,宸王烨估计也害怕自己的孩子是假的,特意命了三个太医过来给她诊脉,确认自己不是假孕。
话说回来,她的孩子确实是真的,但……
唯一的问题是,不是宸王烨的。
大姜姬假孕尚且如此,要是日后宸王烨得知自己的孩子不是他的血脉……
荷华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孩子在肚子里顽皮地踢了她一脚,荷华不由得以手抚摸腹部,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悸动。下意识想,也不知道摇光那边如何……
他,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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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在军帐外呼啸,似要将这天地都撕成碎片。
帐内,一盏孤灯摇摇晃晃,昏黄的光在粗糙的牛皮帐上投下斑驳的影。
太子摇光身披月白色披风,端坐在长桌前,手中的狼毫在羊皮地图上轻点,墨痕如蜿蜒的蛇,蜿蜒在山川与关隘之间。
副将秦骁单膝跪地,长刀横放于身前,映着寒光,与帐内的暖光格格不入——因云起已死,宸国暂无大将可用,卫尉沈冉又要保卫王都,所以宸王烨特意拨了昔日跟随云起一起征伐过夏国的秦骁随行。
“殿下,”秦骁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砾般的粗粝,“斥候来报,容国的军队已经在三日急行军后,抵达了戚谷关下。他们的先锋骑兵,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马匹也是塞外的良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摇光微微皱眉,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帐中牛油蜡烛忽地爆开灯花,他执狼毫的手悬在半空。
“戚谷关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容国的军队贸然进攻,必然损失惨重。但他们如此急切,背后定有深意。”
笔尖沿着地图上的戚谷关轮廓缓缓移动,仿佛能触摸到那高耸的城墙和险峻的关隘。
“属下来的时候,曾在山坡南麓发现马蹄印。”烛火在秦骁的眼窝投下深影,他压低声音,“像是故意留下的饵食。”
摇光将狼毫笔抛进炭盆,火星腾起又湮灭。
“容国骑兵最重蹄铁。”他指尖轻点地图上蜿蜒的峡道,“八百斤重甲,踏土不过三寸。可这些印记……”
白玉扳指叩在檀木案上发出脆响,“深达五寸有余。”
秦骁的喉结动了动,“殿下怀疑是轻骑伪作?”
“伪作?”摇光忽然轻笑,烛光在他眉骨间跳跃,“沈将军可记得七年前秋叶围猎?”
他舍弃地图,站起身,走到不远处更为立体的沙盘前,伸手拨弄沙盘上的松木小旗,“父王命你教孤骑射,你说良弓需得留三分弦。”
帐角的铜漏滴下水珠,滴滴答答的声音里,秦骁不禁想起那个秋阳刺眼的午后,十三岁的太子一箭射穿三重皮甲,在听到自己的话后,本该一举获胜的他,选择收起弓弩,将魁首让给二公子玄止。
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然而如今想来,却已经透露了眼前人的谋略。
他总算开口:“殿下的意思是……”
“留三分,装三分,不要让人看穿自己的实力。”
摇光将松木小旗按进红砂,殷红细沙顺着旗杆爬升,宛如血脉延伸,“鹰喙峡形似弯刀,若在此处设伏……”
他的目光落在沙盘的一条隐秘小道上,秦骁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小道曲折似羊肠,被密密麻麻的山峦所环绕,几乎难以令人察觉。
“这条小道,是我们的机会,也是他们的陷阱。以我二弟玄止的性格,想必是想通过正面进攻,吸引我们的主力,然后派一支奇兵从小道偷袭我们的后方。”
说话时候,摇光的声音镇定自若,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是早已洞悉一切。
秦骁的手握紧长刀,“末将愿领轻骑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