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微微一怔,眼底深处,不禁浮现一点少见的真心实意的笑,若微风拂过午后的湖面,涟漪里荡漾着碎金点点。
他坚定而郑重地反握住荷华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仿佛要将所有的承诺都传递给她。
不用怕,你还有我。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即便无法在世人眼前并肩同行,我也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这是他未出口的话,却也是她能感受到的弦外之音。
“启禀大公子,私库的钥匙找到了。”
有亲卫上前禀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联想到时鸣的下落。
摇光颔首,“带孤过去。”
夜色如墨,雨丝悄无声息地洒落在青石地面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私库的大门半掩着,铜锁已被人拆下,锈迹斑斑的铁链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有侍从为两人掌灯,昏黄的烛光映出空荡荡的木架,原本整齐排列的兵器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几柄残破的长枪斜倚在角落,枪尖上的寒光折射着摇曳的火光,格外冷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湿木的气息,荷华不禁以袖掩鼻,顾盼一圈,发现并没有时鸣的踪影,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失落。
她蹙着眉,道:“时鸣不在这儿,里面的东西好像也都被被搬走了。”
摇光思索过后,开口:“恐怕是玄止他们在为明日的婚礼做准备。”
听见摇光的话,荷华深吸一口气,心知明日又有一场硬仗要打。即便如此,她已经保持着镇定,只是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宫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样。”
她敢说这话的底气也来源于离宫之前,就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如果容姬他们想和她玩瓮中捉鳖,那荷华便先玩一出请君入瓮。
唯一的不确定是,既然时鸣没有落到殷苛手里,那他又能在哪儿?
窗外雨声渐渐密集,雨点拍打在库房的瓦檐上,滴答,滴答,低沉如私语。一只老鼠从一堆散落的箭矢中窜过,发出细微的窸窣响声,荷华下意识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
突然,她的眸光定住。
箭矢之上,挂着一缕殷红的丝线。
荷华捻起丝线,上好的天蚕丝,一般只用于王室的服饰。荷华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猜测——难道?
还没等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突然,有金吾卫急匆匆冒雨而来,“不好了,大公子,王后,殷苛逃了!”
“怎么回事?”摇光心下一沉。
金吾卫“扑”地一声跪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还请大公子恕罪!刚刚、刚刚兄弟们本想将他关进囚车里,不料突然从草丛里冒出两名黑衣死士,一番打斗下,虽然解决了死士,但却被殷苛寻得了机会,抢了马匹逃走!”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摇光当机立断:
“他往哪边逃了?”
“看方向,应该是……鹿鸣居。”金吾卫嗫嚅道。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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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过泥泞的地面,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
殷苛紧紧伏在马背上,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曲急促的鼓点,敲打着无边的雨夜。
树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枝叶交错,像是无数张开的臂膀,试图拦住他的去路。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他的面容——苍白、冷峻,眼中却燃烧疯狂的火焰。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合着汗水与血水,滴落在马鬃上,又被狂风卷走。
身后的追兵声隐约可闻,火把的光在雨幕中显得微弱而飘忽,仿佛鬼火般闪烁不定。
他咬紧牙关,手中的缰绳攥得更紧,骏马嘶鸣一声,加快了步伐。风在耳边呼啸,雨在脸上拍打,他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再向前,他一定会逃出生天。
然后,来日给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好看!
树林尽头隐约可见模糊的楼宇轮廓,确定是鹿鸣居后,殷苛策马狂奔,风雨将他的身影吞没在无尽的夜色中。
“窈娘,你说,殷苛真的会被抓住吗?”
檐下几个身影相互偎依着,仿佛乳燕挤在巢中瑟瑟取暖。
其中最为矮小的女孩抬头看向身边较为高壮的妇人,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孩头顶的花苞髻。
——她们便是之前向荷华揭发鹿鸣居买卖人口事情的青芜与窈娘二人,自从鹿鸣居被查封后,她们连同楼里的其他姑娘,都被摇光接到了坊间居住,以待来日出堂作证。
但因为今天是拂柳的头七,几名素日里与她交好的女孩还是不忍心,于是买了些香烛供物,结伴来树林里祭拜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