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闵礼浑然不将这屡嘲讽放在心上,顺势点头,“三岛先生得偿所愿,实在令袁敬艳羡,总要多找点事情来做分散一下注意力才好。”
既然连他学生时代获得的荣誉都能查得到,那么他对方绍伦的心思也无需遮掩,这份坦诚令三岛春明愉悦地点头,“袁先生真是聪明人。通行证要几张?”如今华东华南区域水面被东瀛封锁,没有特批的通行证,船只哪里也去不了。
袁闵礼不意他竟让他自己说数目,眼珠一转,抬手比划了一个“四”,方袁两家加起来也只有三条货船,毕竟大本营在西南,货物入港后要再转火车。
多出的一张,在如今市场上能卖个高价,或是疏通关系用来还人情也是极好。
三岛春明衔着雪茄笑了笑,又招了招手,和夫捧来一个木盒,从中取出四张裱好的通行卡放在袁闵礼面前,又躬身退了下去。
谁能想到把控着整个华东到华南水面通航的是眼前这位穿着一身运动装的俊秀青年呢?真是同人不同命!袁闵礼在内心慨叹了一句。他苦苦追寻的是别人唾手可得的,除了艳羡一句命好,还能怎么样呢?
“这点蝇头小利实在不必放在眼里。袁先生,有没有兴趣谈笔大生意?”三岛春明坦身向后,靠在真皮沙发上,双臂展开,是上位者闲适笃定的姿态。
“愿闻其详。”
“贵国为保民生,打击投机倒把,传统行业利润单薄,囤积居奇赚不了几个钱,方记袁记如今利润的大头都在棉纱厂吧?关于厂里的营收状况想必袁厂长最清楚?”三岛春明挥手示意侍女上茶。
袁闵礼点头,“‘博新’如今有纱锭两万枚,线锭不足一万,织机六百余张。”他顿了顿,“去年年产量十六万匹,利润的话折价黄金近万两。”
说起棉纱厂的经营,袁闵礼面上略有得色,他的确耗费了许多精力在这上头,生产经营一把抓,又利用魏司令的关系在沪城打开了销路。沪城的棉纱厂尽管有地利的便宜,不少利润还不如“博新”。
“袁先生才干毋庸置疑,”三岛春明恭维了一句,“只是眼界还需拓展,区区几百张织机、万余两利润实在不足为道。”他也不等袁闵礼反驳,转而问道,“如今博新的原材料从哪里进?”
“大多来自北边,北疆的棉花质好价优,只是运输成本高。少量来自金阳,印缅也有一些,如今边界线不太平,山匪猖獗,一年也就走一两趟。”
“棉纱厂的成本大头来自原材料,而原材料的成本主要在运输。袁先生应该清楚印棉的质量,如果走海运……”三岛春明夹着雪茄,仰头喷出一股烟雾。他抽烟的姿态优雅,神情里却带着点狂放不羁。
饶是袁闵礼心中对他充满嫉恨,也不得不承认,这东瀛来的洋鬼子皮相的确具备欺骗性,绍伦大概就是被这副俊逸非凡的样貌迷惑了心神吧……
他因此愣了一下,才将三岛春明说的话语听进耳朵里,尔后,一股热血便开始涌上头脑。
印度的棉花当然好,日照充足,棉花纤维长度与华国棉花相近,但天然卷曲度更高,更适合粗纱纺织。印度劳动力丰富人工成本低,售价比国产棉花每担低二两银子,唯一的问题就是运输。
其实西南原本有便利,印缅滇形成过短暂商圈,但滇越铁路只修了一节,其余多靠马匹驮运,驮量实在有限……如果走海路,一次可运数千吨,运输成本将大大减少,也就意味着生产成本大幅减低,在市场上的竞争力不言而喻。
“何止生产成本,”三岛春明挑眉,“东瀛的纺织技术袁先生想必是了解的,如果我们能达成合作,最先进的纺织设备和技术肯定优先供应自家人,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提高产品质量,‘博新’棉纱厂的生产规模至少可以再翻一番。”
“合作?三岛先生想要注资‘博新’?”
“哼,我还用得着掏钱?”三岛春明哼笑一声,“我以运输和技术入股,看在袁先生的份上,我可以再提供五百张织机。袁先生回去只管扩大厂房规模,届时我指派一名生产部长再加几名技术人员,这新增的就业岗位可都是替月城的老百姓谋福祉。”
三岛春明将雪茄搁在架子上,“我去过月城,确实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很喜欢那里,因此才想和袁厂长谈合作。我们在沪城的纱厂并不少,便是跟华国纱厂谈合作也不是非得你‘博新’不可。”他端茶送客,“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
袁闵礼素来机敏,稍一思考,便知道三岛春明说的没有错,单从利润角度而言,这绝对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