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伦自然相信他,他对女性向来有同情之心。“关家只怕是想推她出来当挡箭牌,这事牵涉到伍平康,我们去找伍爷合计合计。”他吩咐司机,“去伍公馆。”
车到门口,两人隔着车窗看见府门大开,伍爷亲自送一位披着斗篷的女士从门里走出来,又挽手将她送上车,十分礼遇。
袁闵礼脱口而出:“是那位‘皇室遗珠’。”
“你认得?”方绍伦略感讶异。
“报纸上见过照片,而且看这左拥右护的派头,大概就是了。”袁闵礼皱眉,“她来伍公馆做什么?”
伍爷请他们在客厅的沙发落座,为他们解惑,“她来南边寻求支持,北边的伪国你们大概也听说了。她与东瀛关系密切,英美那头也说得上话,既不能得罪也不能支持。”伍爷一声苦笑,“我这地界看着风光,实则与走钢丝无异。”
方绍伦深表理解,“定坤常说您其实难做得很,让我无事不要来给您添麻烦。”场面上的话他也不是不会说,略一踌躇,还是开口道,“只是这回……关家这位五夫人是我跟闵礼的同窗,她绝非报纸报导的这样……”
伍爷摆摆手,“我已经调查清楚,与平康素来打交道的便是这位苏女士。”言下之意,苏娅萍并不无辜。“她是怎样人已经不要紧,关家这是想弃卒保车。”
他叹了口气,“警备厅已多次传讯我那不争气的孽子,按涉案数额少不得要吃几年牢饭。我三番四次叮嘱他,总是不听,活该受个教训。”
伍平康事涉走私,若是公事公办,自然也要收监,但性命是无碍的。看伍爷这情形并没有替他周旋的想法。
“不瞒二位,他待在牢里我还放心些,性情如此蠢笨,放在外头,少不得让人拿来做筏子。”不止关家想弃卒保车,伍爷这意思,也要大义灭亲。
这其实是最明智的做法,无欲则刚。舍弃伍平康,伍爷不必受掣肘,漕帮因此事受到的影响能降低到最小。不过伍平康到底是伍爷的独子,是不是真能舍下,这也难说。
但既然伍平康他都打算袖手,更不可能去为苏娅萍开脱,袁闵礼的面色因此变得愈发苍白。
方绍伦觑他一眼,只能略带哀求地低声,“您说得对,犯了错受责罚是应该的,只是苏女士还牵涉到命案,数罪并发,恐怕性命难保,还得求您指点迷津。”
“绍伦,你想为朋友尽一份心力的心情我理解。”伍爷摇头叹息,“若没有走私这事,就是犯了命案,想留条命不是难事,关五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但如今关家为求自保,必然要甩锅给她,查出来那几船货不算大事,可要都算她头上,数额就相当惊人了……”
言下之意,苏娅萍是保不住的。
方绍伦急得跺脚,“这可怎么办呢?!关家是得罪什么人了吗?”他能想到这点,但绝想不到是三岛春明的手笔。
“得罪人的何止关家,就连我,也挡了别人的道。”伍爷并不打算分说太多,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尤其在能力不足的时候,不过徒增烦恼。
方绍伦的心神还在苏娅萍身上,想到那日在墓地窥见她脸上的伤痕,直觉她会刺死关五必然有原因,忍不住慨叹,“她一个弱女子要杀死一名男子恐怕难以办到,会不会是关家……”
伍爷点头,“这上头的确可以做些文章,只是……看苏女士自己怎么选择。”
两人忙摆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伍爷抖了抖报纸,“那名女仆肯定事涉其中,正如绍伦所说,寻常女子要杀害一名男子并非易事,主仆二人必然都有所动作,要是这女仆愿意主动承担罪责,苏女士便只是从犯,再请几家报纸作作文章……”
这种事并不少见,在这个年代没有钱买不来的东西,包括人命。
只是他不便对方绍伦明言,但袁闵礼听懂了这意思,忙开口道,“我想见苏女士一面,不知道伍爷方不方便帮忙通融一下?”杀人命案,又牵涉近来的海关贪腐,苏娅萍必是重犯,城防队长是绝没有这个权限的。
伍爷略一沉吟,拿起沙发旁的话筒,当着二人的面,打给了警备厅的周厅长。
一番交涉之后,对方总算应允。伍爷放下话筒,叹了口气,“这事上头已经发话,要严办严查,明面探监不允许,我会替你打点,你回去等消息吧。”
袁闵礼感激涕零,“多谢伍爷周全。”
“既是绍伦同学,能帮的自然要帮。”说到底还是卖方绍伦的面子,“这事牵涉海防,只怕跟东瀛人有些干系,你们小心为上,不要引火烧身。”
他提点了一句,方绍伦没入耳,袁闵礼眉头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