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最后一个弧度,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侧颜,在萧长宁面前一闪而过,像是稍瞬即逝的流星火光,虽是一瞬间美得让人心惊,却始终无法牢牢握在手中。
萧长宁从未觉得那些个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多么美丽,也未觉得佟莺这般惹眼,印象中的佟莺,总是穿着颜色浅淡的衣裙,眉眼低垂,一颦一笑时,虽眉眼带着明媚,可脸上却是刻意遮掩的淡笑。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默然的佟莺,却忘了最初,他在一众宫女中,一眼望到佟莺与其他宫女说笑时的神色,小宫女穿着鹅黄外裙,笑起来,眉眼闪烁,两个小梨涡在嘴边若隐若现,明媚皓齿。
让他记了很多年。
忘了从何时开始,佟莺慢慢变了。
如今的佟莺,时隔不知多少天后,第一次让萧长宁重新念起那个明媚的小佟莺。
或许,她本就是闪耀般的存在。
那一刻,萧长宁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俱意,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如缠枝藤蔓席卷他的全身,把他的心脏绞痛。
他握紧手中的剑,似乎这样就可以驱逐心底的俱意。
佟莺停下来,脸上的面帘遮住了她的神色,透过眼前的红纱可以朦朦胧胧地看见眼前看客们惊艳的神色。
她低下头去,听见鸨母扬声道:“阿莺今天第一天挂牌子,劳烦各位老爷们赏个面子,咱们这就开始竞价摘牌子了!”
一声锣响,紧跟着的是紧密的鼓点声。
花舫中一片静寂,正当鸨母以为要被砸场子了的时候,张公子一丢手中的扇子,“六百两!”
身旁的折枝悄悄给了他个不屑的白眼。
鸨母松下高高悬起的心,却只是轻蔑一笑,扬声道:“张公子,六百两。”
张公子只是开始,眨眨眼的功夫,一楼大堂已经炸开了锅,众人纷纷大吼着报价,更有甚者,直接爬上了桌子,被鸨母带着人轰了下去。
一声更比一声高,鸨母的笑几乎遮不住,却带了点焦急神色,暗道二楼的贵客今个这是怎么了,手里最大的头牌都上了,还不吱声。
一楼大堂的声音慢慢微弱下去一些后,价钱已经炒到了一千二百两,直逼当年小冰花的一千五百两。
但,人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二楼紧闭间间的包厢,人人心中都清楚,这些真正的大人物之间的争斗还未开始。
终于,大堂已经恢复了安静,价钱也到了一千五百两。
二楼包厢也开始陆续响起报价的声音,一路攀升道三千两后,终于也停了下来。
佟莺的心渐渐下沉,她一把抽下头上的簪子,满头青丝如瀑泻下,她把簪子尖利的一头紧紧握在手中。
她忽得非常愤恨背后主使的人,将她卖到烟花之地,还要衣着薄凉地立于大庭广众之下,被当成物件一般起价,这是一件多么狠毒的事情!
就当人们都以为三千两终于要摘走牌子后,又是一声无比响亮的锣响,一道高昂的嗓音道:“二楼天字二号房,万两!”
万两黄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多么大的手笔!
一下子把其它包厢的贵客压得不敢出声。
这得是何等的大人物!
轰的一声,整个花舫都炸开锅,人们错愕地睁大眼睛抬头望向二号包厢,热切的讨论声差点把花舫掀翻,包厢的门却紧紧闭着,就连鸨母都喜得差点没有喘上气,小红忙帮她顺气。
佟莺听到这包厢的号,却愣在原地,倘若她没有记错,二楼天字二号包厢,正是九殿下所在的那个包厢!
是九殿下!
佟莺并不觉得九殿下会认不出她来,心间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九殿下就是专门来救她的?
毕竟裴和风提到,九殿下跟了她很长一段距离,虽说是甩开了,可后来又发现踪迹,前来营救也说不准。
虽然现在萧长宁与裴和风还没找过来,但有九殿下。
她要得救了!
佟莺紧张的快要吐出来的心,一下子松懈了许多,她凭着印象中包厢的位置,头慢慢偏向那边,隔着面帘与帷幔,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九殿下竟是直接砸下万两黄金,佟莺既松了口气,又很为少年心疼,盘算着这钱还能不能要回来。
看客们的兴奋已经直冲屋梁,个个仿佛见证历史一般满脸通红,唾沫横飞。
鸨母的手已经伸向那块玉牌子,佟莺也松了口气,不料,又是一声更高亢的锣响,一道差点破音的嗓音喊道:“二楼天字五号房,三万两!”
此话一出,若说刚刚的万两还是让众人震惊惊愕,却也有讨论的劲头,那么现下的三万两一出,人们连震惊的力气都消失了,各个嘴唇哆哆嗦嗦地抬起头,下巴都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