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和风的口信终于被送进来。
出宫的日子定下了,就在月底的二十八,萧长宁大婚的那一日。
佟莺得知信后,看着窗外愣怔了许久。
有了确切的目标等着,日子仿佛就过得快了许多,一眨眼,佟莺只觉得自己还没怎么来得及打点行装,大婚的前一日,腊月二十七就到了。
今日在民间是下聘的日子,但萧长宁身份特殊,作为大萧太子,太子妃属于高嫁,所以萧长宁只需把明日大婚的流程再核对一遍,然后早日歇息,等待明天起早上香。
萧长宁意外地今日一日没到秀阁来,不知是不是终于忙婚事去了。
佟莺自己自在,在秀阁转了一圈,开始偷偷地搜罗东西。
也不知道带什么合适,佟莺记起自己在医馆出事后,在街上流浪的那些日子,就是没钱惹的祸。
她去最底下的橱斗里翻出一个银袋子,这里面都是她这些年在宫里攒下的月例。
作为东宫的大宫女,还是独一的教导宫女,再加上萧长宁打赏与赏赐并不吝啬,佟莺得到的钱并不少,甚至可以说很多,积攒的这些钱,倘若回到家乡柳城,再开一家医馆也不是不可能。
但佟莺又有些纠结,不愿再回到那个伤心之地。
就是萧长宁赏下的金银首饰,那日出宫买的钗子手链,甚至金瓜子、金叶子,佟莺都不愿带了,既然决定逃出宫了,从前的东西何不都抛却呢,免得睹物思人平添伤悲。
但转念一想,佟莺又赌气地都装起来了。
为何不要,这也是她的东西,拿去远走他乡开家医馆做老板娘,或是挑个风景好的地方买处宅子,不行吗?
何必让自己吃苦头。
是她的东西,她就要全都拿走,一点也不留在宫中,被人玷污。
这么想着,佟莺鼓起嘴,把叮当哐啷的值钱的金银都扫荡进荷包。
末了,还不忘自己掂了掂荷包,这个荷包是她自己做的,没有花纹样式,唯一的优点就是大。
很大,但也有缺点。
佟莺很担心它也会像娘绣得那个荷包一样,装钱多了就漏。
好在,这个荷包暂时还没有出现这个征兆,结实得很。
但佟莺还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它,把它放进床下的包裹里,安安稳稳得藏好。
直起身,才看到床上还有一个未放进包裹里的小包。
小包看上去应当有些年头了,在床下积压太久,都微微泛黄了。
久到佟莺已经忘了里面是何物了,她疑惑地打开布包,看清里面的物品后,用力攥紧了布包。
里面是一张愿笺,薄薄的纸下印着“菩提寺”的字样。
淡黄色的愿笺上写着两列娟秀的小字。
“愿阿莺与久安,生生世世相伴”
久安,是萧长宁的字。
正是她十八岁那年的字体,轻快中仿佛能看出对未来的向往。
吱呀一声,门外的小太监推门走了进来,对她说:“佟莺姑娘,今日好像是宫女们登牌的日子,我陪您去吧。”
佟莺经他提醒,才想起还真是。
宫女们每隔一年,到了年底,都得去登牌写名字,也是方便宫里统计下人们的头衔和人数,宫务处好发放月例和赏钱。
倘若没有腰牌,在宫中可是寸步难行。
佟莺本明日就要出宫,不想去,可又会令萧长宁起疑,况且她没忘九殿下约的是今日相见,说不定就是看准了今日登牌这个机会。
她赶紧站起身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预料没有出错,刚从宫务处回来,路过荷花池塘的那棵大合欢树下时,小太监果然忽得被人叫走了。
不知是不是已经打点好,还是小太监迫于权势,走得很焦急。
佟莺独自站在那棵合欢下,看着树梢枝头的雪,忽觉袖间有什么东西划过。
她低头取出一看,顿时讶然,竟是那张愿笺,被她不小心卷入袖中带出来了。
微风吹过,眼前的荷花池塘泛起清清涟漪,眼下是寒冬腊月,荷花池塘中盛开着几朵粉嫩娇艳的荷花,旁边碧绿的荷叶漂浮在荷花旁。
佟莺看着水底畅游的小金鱼,忽得想起那日裴和风说过的话。
“老宫人们都说,对着这个池塘写下祈愿,挂到合欢树上,就会实现。”
是了,当年年纪尚浅的她,也正是因为这一故事,才在终于能陪萧长宁去寺庙进香的时候,偷偷跑去求了这个愿笺。
虽是求了,可她却不敢将愿笺挂在系着红绳的合欢树上,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回宫后来到这棵合欢树下,在夜晚的烛火里,佟莺一笔一画地、虔诚地在这张小小的愿笺上,许下那个都不敢对佛像提起的,罔天下之常理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