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太子殿下此次诏选太子妃,日后定会拿此事生事端,一个十六岁入主东宫的帝王,是最懂权御之道的,四大家族鼎立,甚至隐隐与皇权对峙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但这些,裴夫人瞟过已经站在门边的裴卿卿,没有说出口。
说白了,她一个深宅妇人,就算能想通,可在说一不二的皇权与朝政倾轧面前,也只有跪下听旨的份。
一时间,屋内只有茶盏磕碰的轻微声。
“报!”一个家丁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跑进大院打破寂静,对着主堂内高声欢呼道:“大夫人,圣旨要来了,就在后面!老爷让奴才先行回来传信!”
裴卿卿一喜,慌不迭地笑出声,又有些难以置信,“娘!女儿要做太子妃了!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皇后!”
什么曹霜、曹蓉、陈如心……还有太子殿下那个唯一的叫什么佟莺的教导丫鬟,再有才情又怎样,再受宠又如何,还不都得仰她鼻息!
裴夫人却没笑意,看着家丁的神色,皱眉冷冷道:“还有什么话要禀告?”
那家丁脸上的笑撑不住了,跪下身喏喏道:“回夫人的话,大小姐不是太子妃,太子口谕是……裴家女太子侧妃。”
此话一出,满院愣住。
哐当!
裴卿卿抄起手边的茶杯砸向跪在院中的奴才,那奴才瞬间头破血流。
“娘,我不要做太子侧妃,我只做太子妃,我不要给人当侧室,太丢人了,娘……”
裴卿卿扑到裴夫人怀里,恨得咬碎银牙,“我要做太子殿下的正妻!他是皇帝,是大萧最尊贵的男子,我不要做他的妾室!”
裴夫人用力闭了闭眼,脸上满是无奈,没说出一句话。
二夫人冷眼看着,轻轻一笑道:“看卿卿这孩子都高兴得说糊涂话了,往后卿卿进了宫,咱们裴府的荣华富贵就有保证了呢。”
裴卿卿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我去找姑奶奶,去找太后,太后最疼爱我,一定有办法!”
裴夫人一挥手,身后几个丫鬟都忙追上去拦下裴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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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莺起身的时候,夕阳只剩下一条薄薄的红线,难得放晴的好天气,满天红霞,给庄严的皇宫都洒下一抹橘红金光。
她走出屋门,望了望晚霞,秀阁内空无一人,很是寂静,只有风吹过的瑟瑟声。
估摸着是都跑去正殿等着听通传太监的消息了,一觉睡到这个时辰,想必萧长宁早已昭告太子妃之位了。
正独自倚着门框出神,忽得心口一痛,佟莺下意识地蹙眉弯下腰,捂住心口的位置。
远方一声打更响,片刻不到,秀阁前就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传太子口谕,宣曹氏女曹蓉册封太子正妃,宣曹氏女曹霜册封太子侧妃,宣裴氏女裴卿卿册封太子侧妃,特此昭告天下!
一声炸响,瞬间整个东宫都喧哗起来,宫人们齐聚前殿,惊讶声、欣喜声跃过层层宫阙钻进佟莺耳中。
“天哪,连立三妃!”
“是啊,从未有过吧?”
“居然是曹家大小姐曹蓉……唉……”
“可不是吗,你们说那谁,太子妃是曹蓉,还有两个身份这么高的侧妃,她还有出宫的路可选吗?”
“唉,总说太子殿下宠幸她,要我说,帝王宠就是夺命刀,殿下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留活路。”
“都少说两句吧,主子也是你们背后嚼舌根子的。”
“我们这不也是为她可惜吗?”
“今个天气真好,太子妃定是福泽深厚之人,看来老天爷都保佑呢!”
“是啊…………”
声音忽远忽近地散去。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灯笼逐一亮起,打出暖黄的光,却半分没有透进漆黑的屋子。
佟莺慢慢走进屋内,坐回黑暗里,耳边渐渐安静,她平静地从枕下摸出没绣完的香囊,捻起绣针继续摸着黑绣起来。
不知绣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没有。
直到身旁不知何时伸出一只手,一把夺过那个香囊,“别绣了。”
佟莺这才愣愣地抬起头,看了好半天,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影是谁。
“别绣了,佟莺。”
那人身影高大,佟莺一时间下意识以为是萧长宁,听他出声后,才反应过来。
是裴和风。
没有去问裴和风为什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东宫,佟莺拿过那个香囊,还要举针继续绣完那匹小狼。
喀啦一声,裴和风点亮了烛火,屋子里恢复了明亮。
佟莺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因为太黑了,而是不知何时眼泪噙满眼眶,迷离了双眸。
裴和风忽然握住她的手,佟莺一惊下意识要挣脱,裴和风修长的手却紧紧握住她,沉声道:“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