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乱七八糟地到了地方,萧长宁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同仁堂”。
他的手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望着眼前的门槛,迟迟不敢抬脚。
拓拔炎跟上来埋怨道:“怎的跑得这样快,改日我们去马场约一次比赛啊?”
萧长宁却没搭理他,拓拔炎察觉到萧长宁的异常,也有些二丈摸不着头,他迈进屋内,回头叫他,“进来喝杯茶啊。”
萧长宁终于抬腿迈进屋内,医馆布置得很雅致,有收钱的柜台,有听诊的诊台,还有被草席遮住的床榻。
角落中盛开着几簇清雅的白茉莉。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拓拔炎找了一圈没见到佟莺,就对萧长宁道:“应该在院子里,我去唤她。你们大萧不都把见到皇帝当做幸事吗,她应当也会高兴的。”
萧长宁却一把拉住他,“不用了,我随你去吧。”
“好吧。”拓拔炎直接领着萧长宁,熟门轻路地穿过走廊来到后院。
每走一步,萧长宁的心都高高提起,过于紧张而开始抽搐的心脏,也让他很难受。
明明只是一条不到五米的小走廊,萧长宁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看到院子。
一个女子正在弯着腰逗弄着地上的小麻雀,听见动静,扭过头来对拓拔炎笑笑。
萧长宁猛得松了口气,秋风吹过,他的后背好似已经浮上一层冷汗。
不是佟莺。
他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萧长宁垂头看着地面,转身对拓拔炎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他几乎是要落荒而逃,然而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钉在原地。
“拓拔炎,你的伤口裂了吗?”
佟莺从盛满水的大缸后绕出来,手中端着一支快要凋零的荷花,对拓拔炎道。
萧长宁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捏成拳,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佟莺。
佟莺穿着个青色的萝裙,头上只挽了一支木钗,手中端着粉白色的荷花,脚上果然穿着自己给她定做的那双鞋。
好似池塘中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一般,依旧那么风情万种。
她的肚子也大了,走起路来总要扶着腰,看起来似是很受罪。
佟莺没看到站在廊子中的他,只是对拓拔炎问道。
拓拔炎摆摆手,对她兴奋地说:“冬大夫,你猜什么人来了,你绝对猜不到的!”
佟莺脚有些痛,摇摇头,懒得理他,就要朝楼上走,拓拔炎却一把将身后动弹不得的萧长宁拉出来。
他咋咋乎乎地喊道:“冬大夫,别走。快来见礼吧,这可是……”
后面的话,不管是萧长宁,还是佟莺,都没有听清。
佟莺彷徨地左右看看,最后低下头去,不愿将目光放在远处的萧长宁身上。
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得了。
半年多未见,萧长宁似乎是清瘦了,下颌更加清晰,一袭墨色云纹缎袍,整个人只站在那里,便显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压。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简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回过神来,佟莺跌跌撞撞地扶着肚子,朝小楼内走去,甚至差点绊倒一跤。
萧长宁同样一脸怔然,愣愣地看着她离去,下意识地想要过去扶她,却硬生生停留在原地。
常瑶与裴和风都说,时间可以抹掉一切,就算再难受再伤心,慢慢的,也就全都淡忘了。
他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然而这半年来,他每夜都做梦。
梦中,佟莺没有死,而是依旧在后殿等他回来,见到他后会笑着对他伸出手。
他很想握住,却一次都没能握上。
只能眼睁睁望着佟莺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任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碰到她。
这个梦,萧长宁不知做了多少次,每次醒来后,眼角都带着一滴泪。
这一刻,他简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就好似行走在沙漠中的人,见到了一窝泉水,只会觉得是海市蜃楼。
原来时间会淡忘一切是假的,萧长宁有些哀怨地想,时间并不会淡忘,只会让求而不得变得更加刻骨铭心。
表面上似乎恢复好了,可掀开后,却发现它已经千疮百孔,腐烂结疤。
拓拔炎看看他,又看看上了楼的佟莺,神色有些怪异。
正打算问问,二楼忽然飞下来一个小包裹。
砰得一声响,正好砸在拓拔炎脚边,把他吓了一跳。
不等他自己弯腰去捡,萧长宁已经比他更快一步,捡起了那个小包裹。
拓拔炎感激地看了萧长宁一眼。
解开后,里面是一身衣物,与换的伤药。
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件事——佟莺让他滚蛋。
拓拔炎先是呆住,随后跑到二楼下对里面喊:“冬大夫,你是要赶我走吗?我还没好,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