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以前他浓烈到极点的肆意,现在倒是淡下来,淡成了含而不露的危险。
更诡異的是,那种攻击性也淡了,反倒透出某种颓感,蛰伏着疯狂。
办公室其他人什么感受不知道,反正谢念婉看见傅明岑时,还是有点难以避免的头疼。
确实是立华集团的人不錯,但是也没人会想到作为赞助商来涉谈,来的不是经理而是主事人啊。
正要起身相迎,谢念婉蓦然看见傅明岑今天不一样的地方。
他左手拄着到腰部的银色手杖,走过来时借力于此,步伐摆动间有些踉跄。
“……”谢念婉顿住,有些不敢相信眼睛。
这个一直从容不迫、无懈可击的男人,竟然也会有瘸着的一天。
“谢记者,”他轻轻唤了声,黑眸凝聚的光就定定落在谢念婉身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谢念婉暂时抛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把他迎到苏琳办公室里去。
现在她已经转正,本来作为新人是没有这个档次来对接的,但是立华这个代言是她谈下,那么就不奇怪了。
等人坐下后,谢念婉打算不去戳人痛点,去问他的腿是怎么回事,結果她没问,傅明岑就先说:
“你都不问问我的腿是怎么了吗”
他两只手握着手杖顶端,把下颌靠上去,眸光抬起看人时,谢念婉竟然要命地感覺到了脆弱。
等等,脆弱……
谢念婉终于知道违和感是什么了,这个人从前表现得一直过于强大,如今这样惨兮兮拄着手杖的样子实在破天荒。
所以才难免覺得很割裂。
不过再怎么割裂,还是得以平常态度去面对,于是谢念婉十分人道主义地关怀了句:
“所以你的腿怎么了”
“那天被请去喝茶,回来就被家里上家法了,”傅明岑说话的語气很平淡,却又包含着朦胧情绪。
他又拿起那根手杖,比划了下:
“我爹上家法的时候,棍子比这个还粗,下手很重,就把我抡成这个样子了。”
其实也不是,那天傅仕豪就打了他三下,也没打腿,今日这出完全是装出来的。
根据他取经得来的结果,女人怜惜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心软的时候。
想要谢念婉重新爱他不太容易,但是想让她心软,也许可以尝试。
“……”谢念婉也不敢断定他是不是在诉苦。
主要是他现在这幅神态,真是违和感很重。
那双总是居高临下的眸子,此刻竟然微妙地可以看出委屈。
尤其是眸光抬起时,眼睫掀动,那种委屈就更脆弱了。
不待她说什么,傅明岑又掀起袖子,伸出手臂示意:
“我没骗你,我的手臂都青了。”
谢念婉垂眸看去,看见他伏着青筋的手臂上,如今青一块紫一块,狰狞得不行,让人呼吸不由自主顿住。
她抬手轻轻摁在一块发青的淤痕上,余光里好像看见傅明岑有一瞬的勾起唇角。
但定睛一看时,他依然是那副讨着怜的模样。
谢念婉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却又想不出来,心里有些恼火,干脆指腹一个用力。
预料之中听见他抽气声,自己就勾着唇笑他:
“你要是那天不去违法,不就没这回事了。”
傅明岑虽然疼,还是任由她摁着淤青,薄唇向下压了压,眨着眼眸时有些可怜: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但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吧。”
他琥珀色的瞳孔,和白兰地一般剔透,含着情绪望人时最惊心动魄,脆弱时也最浓淡相宜。
是一副天生就适合装进所有波澜壮阔的眸子。
“……”谢念婉心里很微妙地收回手去。
发现自己虽然不讨厌他,但在让他不好受的时候,也会有诡異的快感。
以前自己是被动方,而如今两极颠倒,这种錯位实在让人微妙。
但这种感觉最好别沉溺进去,于是她挥开傅明岑那故意展露伤痕的手,试图把话题回归到正路上。
但傅明岑又牵起她的手,勾着她手指想要让她还和刚刚一样:
“你再摸一摸,这样我
就不疼了。”
嗓音低哑,透着蛊惑,明明是暧昧的话語,却叫他这哀哀恳求的语气给带得模糊不清。
谢念婉眉头一抽,撤回手去不去搭理,毫无波澜:
“这是办公室,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可是,”傅明岑憋闷于她的保持距离,但还是不依不饶:
“我疼得慌,还怎么谈正事。”
语气很轻,眸光很湿,谢念婉甚至疑心于如果自己太冷酷,他会不会又和上一次那样跪着哭。
想到那副画面,谢念婉再次头疼。
算了,抛开别的不说,他可是赞助商,赞助了这么多,搞太僵也说不过去。